开 来 继 往 是 仁 珍———略论李仁珍弹词清曲艺术的继承与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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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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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弹词本奇珍,衰落而今迹已陈
李调多姿凭借鉴,开来继往是仁珍。
这是已故上海戏剧学院资深教授、著名中国曲艺史学家陈汝衡先生,1985年6月所撰七绝《赠李仁珍》诗。
祖籍镇江的陈老,青年时代就读于扬州,成长于扬州,对扬州曲艺情有独钟。这一年,陈老已85岁高龄,以他深厚的曲艺史学养,以他对第二故乡艺苑奇珍的眷注与热忱,赋赠此诗,对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江苏曲协理事、扬州曲艺团国家一级演员李仁珍弹词艺术的成就,作出了相当高的评价,也是中肯切实、恰如其分的评价。
今年,是扬州弹词清曲艺术家李仁珍从艺48周年。这48周年,正是李仁珍在弹词清曲艺术上继往与开来的48年,继承与创新的48年,开拓与进取的48年,也是她取得丰硕成果与骄人业绩的48年。为此,特草撰《略论李仁珍弹词艺术的继承与创新》一文,以资纪念,并以示庆祝。
李仁珍是新中国建立后培养的第一代扬州弹词清曲演员。李仁珍在曲坛的崛起与“李调”的形成,约略始于1985年。这一年在第三届广陵书荟艺术研讨会上,省内外专家一致认为李仁珍攻克了我省专业音乐工作者二十五年未能解决的扬州弹词曲调单调的难关,创立了“李调”派别。这一年,上海有声读物出版社出版了《李仁珍唱腔选》;这一年,扬州市文联为李仁珍颁发了“曲调改革成绩优异”证书;这一年,江苏省文化厅授予李仁珍优秀表演奖。
其后,李仁珍在全国曲坛拼搏驰骋,高歌猛进。1990年,单枪匹马,以一曲弹词开篇《歌吹古扬州》,在全国曲艺(鼓曲唱曲)大奖赛上,荣获表演一等奖,音乐设计三等奖,连同词作者所获创作三等奖,此曲成为此次“长治杯”大赛中唯一“三奖”兼得的节目,而捧回了全省唯一的一等奖奖杯。1992年,江苏省政府授予李仁珍全省最高文学艺术奖。1995年,扬州清曲《望江楼》获第二届中国曲艺节最高奖“牡丹奖”。1996年,李仁珍个人事迹参加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展览。2003年,《午夜钟声》获中国曲艺荟萃(南方片)曲唱雅集音乐设计大奖。其间,1986年曾赴京,进中南海演出,受到中顾委常委们的好评,中顾委常委黄镇同志特地走到李仁珍面前,翘起大拇指说:“你演得交关好,交关好!”1987年《中国曲艺音乐集成》,收李仁珍多个音乐作品;中央电视台3、4、7、11等频道多次播放她演唱的扬州弹词、扬州清曲《咏梅》、《歌吹古扬州》等40多个节目。
特别是由笔者作词由她谱曲并弹唱的《歌吹古扬州》开篇,从国内唱到国外,20多年来经久不衰。1991年10月,江泽民总书记陪同朝鲜金日成主席访问扬州,她以《歌吹古扬州》受到金日成主席的赞誉,称此开篇“词美,曲美”,称她为“歌唱家、作曲家、演奏家”。2000年10月,江总书记陪同法国总统希拉克访问扬州,李仁珍仍以《歌吹古扬州》参加招待演出。包括前此在中南海的演出,李仁珍先后三次受到江总书记的接见,并合影留念。
此外,李仁珍还曾为北大学生采风队、扬大师院、教育学院中文系学生及扬大研究生讲课,着重讲授中国曲艺的源和流、扬州曲艺的历史和现状。1997年,与日本艺术家交流技艺;1998年4月,参与中日艺术家演唱会的成功举办;2002年10月,与德国戏剧家布德博士进行文化艺术交流,等等。
所有这些都表明:李仁珍的说表与“李调”的弹唱,在扬州弹词、扬州清曲艺术史上,无论是就广度而言,还是就深度而言,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与影响。
一、表演艺术的继承与创新
上世纪60年代初,年仅13岁的农村姑娘李仁珍,以一曲《小放牛》考进了扬州市曲艺团,先后曾经曾跟扬州评话艺术大师王少堂先生学过评话《武松》,又曾跟扬州清曲名家王万青先生学过清曲,后因嗓音条件好,转而专攻弹词,拜在弹词世家张氏门下。
这样的起步,使李仁珍与扬州曲艺的三个主要曲种:评话、清曲、弹词,结下了不解之缘,并对它们的艺术特质及其内在联系,有了较为全面、较为深刻的理性认识。由此而成为李仁珍弹词表演艺术继承与创新的坚实基础。
扬州弹词,又称扬州弦词,它与苏州弹词不同之处,除方言和表演手法有区别外,还有一点,就是唱词极少,以说白为主。它的语言,特别是表演手法,基本上和评话一样。扬州弹词艺人自己历来只承认这门艺术和扬州评话属于一流,而不承认和苏州弹词属于一流。说表细腻,历来是扬州评话和扬州弹词在表演艺术上的共同特色。但扬州评话与扬州弹词又毕竟是有区别的:扬州评话历来被称为“大书”,其题材源于讲史演义,在说表方面以说为主,以表为辅,在表演风格上多呈阳刚之美;扬州弹词历来被称为“小书”,其题材多系才子佳人,在说表方面以表为主,以说为辅,在表演风格上每显阴柔之美。相对而言,“小书怕刀马,大书怕奴家”,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也许,正因为扬州弹词说惯了“奴家”,其说表就显得有些拘谨,不如扬州评话的说表那样放纵自如,那样“满台风雷吼,全凭一张口”。按照老法,表演弹词须自始至终,正襟危坐,目不邪视,连眼珠也不兴转动,这就难以与听众交流感情,难免与听众造成隔膜。
李仁珍学评话时,得到过王少堂老人的亲授真传,懂得说书的要诀在五个字:“手、口、身、步、神”。两眼谓之神,用眼睛的地方最多,诚所谓“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李仁珍把“五字诀”融汇贯通到弹词中去,特别是她眼神运用自如,出神入化,无时不与台下听众作心领神会的交流,正所谓“上台凭的眼,喜怒哀乐全。”为此,李仁珍在学艺时,曾在曲艺团大厅两根圆柱上贴上两张纸条,专门左顾右盼练眼神。这与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先生当年放鸽子,眼珠随着鸽影转那样练眼神,实在有殊途同归之效、异曲同工之妙。一次,初出茅庐的李仁珍,竟敢与王少堂老人同台演出,王老见她改变了弹词演出的祖传老法,不再正襟危坐、目不邪视,而是充分运用灵动的眼神与必要的手势,去刻画人物,去与听众交流感情,对此,王老大为赞赏,不禁脱口而出:“真个是位李大胆啊!”艺高胆大,日后“李大胆”便成了李仁珍声震大江南北的雅号。王老所说的“大胆”,其实就是创新,是以创新弥补弹词表演成分的不足。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曾有两句名言:“十分学七要抛三,各有灵苗各自探。”这话说得很辩证,“灵苗自探”固属难能可贵,但前提是“十分学七”,要抛的仅仅是“三”,否则便是抛弃传统,不成体统。已故弹词世家张慧侬老先生生前曾据自己的切身体验说:“弹词这门艺术,难传难学难好,因为弹词对齿音、嗓音、喉音的训练是极其严格的。”不幸的是李仁珍这方面的训练条件远不如人,其一,她所拜的老师仅教过她一段“启蒙书”,就转业了,最直接的口传心授仅止于此;其二,她刚进曲艺团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从乡下进城只有一床凉席,连盖被也没有一条,衣食不周,训练的物质条件极差。可是贫穷的孩子只有一个念头,不和别人比吃穿,只想书台争高下。学艺期间,她每天鸡鸣即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甚至走路也在口中念念有词。其刻苦好学的精神,经常受到领导的表扬。有两件小事足以证明她自觉训练的刻苦程度:一是因用功过度而吐血,不得不送医院治疗;一是有一个月的饭菜票被人偷了,书场老板娘抓了一把干咸菜给她当菜,好心的师姐张秀珍回家也不时带点炒面给她充饥,而她练功学习一天也不停顿。有时饿得眼冒金星、虚汗直淌仍然在背书词,练书词。正由于这样,她的齿音、嗓音、喉音的基本功,就显得格外扎实,语言的韵律感、节奏感都特强,形成了女演员特有的清新婉转、明丽动人的口风,从而大大提高了说表艺术的技巧。
当然,仅有这些基本功还是不够的。扬州弹词与扬州评话统称“扬州说书”,对书情、书理的参透,必须有较强的悟性。比如书中的起角色,早有固定的程式,但程式不能一成不变,书中有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有“生、旦、净、丑、末”,起角色不应该千人一面,千篇一律。怎样起角色,要看每个演员对人物理解的深度与准确度,关键是抓住人物的个性特点,通过“官白”,即“说”,摹拟不同地区不同人物的语言来区别和表现角色;通过“私白”,即“表”,以扬州方言叙述故事情节,并夹评夹议来揭示人物内心活动。为了更好地在“说法中现身”,李仁珍又横向吸收戏剧的“现身中说法”,广收博采戏剧手法,来丰富弹词的表演手段。李仁珍从学艺时代起,就兴趣广泛,经常看电影、话剧以及越剧、沪剧、京剧、昆曲等各种戏曲,“转益多师是我师”,靠悟性,靠触类旁通,尽可能地移花接木,奉行鲁迅先生所倡导的“拿来主义”。突出的事例是,李仁珍在弹词《张玉良》选段《求潘》的表演中,就从戏曲中引进了“啼哭”,这是一个成功的尝试,把女主人公“青丝长,泪更长”的身世悲情,演绎得淋漓尽致,激起了听众极大的同情和共鸣。
1985年5月,李仁珍单档去上海奇芳居书场演出,场场爆满。《解放日报》、《新民晚报》等报刊连续发表了10多篇评论文章。于是,中国曲协上海分会在上海市文联大厅举办了“扬州弹词、苏州弹词经验交流演出”活动,上海文化、新闻、出版界知名人士及市文联、曲协、曲艺团领导纷纷前去观看。看了李仁珍独自一个人一个半小时的交流演出,弹词名家朱介生、顾宏伯等人一致认为:“李仁珍说表细腻,层次清楚,角色分明,表演自然,功底深厚,气质好,这个人不得了,阿拉上海没。”交流演出刚结束,上海市评弹团团长吴宗锡先生即致函时任江苏省文化厅厅长的王鸿同志,赞誉李仁珍的艺术表演既继承了扬州弹词的传统艺术,又有所突破与发展,其创新成果令人耳目一新。江苏省文化厅正因此授予李仁珍优秀表演奖证书,以资鼓励。
二、音乐艺术的继承与创新
近百年来,扬州弹词长期处于颓势,除了由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政治、经济衰败的历史原因,还有弹词自身的内在原因。就弹词自身说,书目的陈旧、表演的保守、人才的匮乏,固不待言,弹词唱的比重太小,音乐又单调,也是渐失听众的重要弊端。早在上世纪60年代,陈云同志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扬州弹词的音乐比较单调。”(《陈云同志关于评弹的谈话和通信》)他在苏州的一次评弹座谈会上的谈话,又指出:传统书目中,往往唱四句停一下,唱两句停一下,听起来,没有大段唱词来得有劲。唱的比重增加,这种趋势受到听众的欢迎。陈云同志的这番话对扬州弹词也有针对性和启示意义。
确实,扬州弹词传统的音乐曲式十分单调,总是一个“三七梨花”调,两句一翻转,反复循环,既不便于抒发书中复杂的人物思想感情,又束缚了演员唱腔的创造力。
历史背景的颓势,个人无力改变;弹词自身的颓势,就不能推向客观了。作为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扬州弹词演员,肩负振兴扬州弹词的时代使命,李仁珍深感自己责任的重大。学艺时,李仁珍就非常欣赏苏州弹词,他们曲调丰富,唱腔优美,有俞调、蒋调、丽调、祁调等流派,“临渊羡渔,不如退而结网”,这对李仁珍决心改革扬州弹词音乐有很大的触动。另一方面,她在学艺过程中,又时常倾心于扬州清曲,她觉得这是扬州曲调艺术的一座宝库,其曲调达116个之多,且细腻、缠绵,长于抒情,要改革扬州弹词音乐完全可以从中汲取丰富的营养,这又大大增强了李仁珍改革扬州弹词音乐的信心和底气。而在学习了陈云同志的指示后,李仁珍终于鼓起勇气,更加自觉地为改革扬州弹词音乐闯出新路:
其一,借鉴清曲,设计唱腔。
由王鸿同志作词的《运河联曲》,共有300多句唱词,李仁珍花了三个多月时间为之作曲。联曲演唱经省电台录音播放,听众反响强烈。《运河联曲》上下几千年,从古唱到今,300多句,9个章节,感情激荡,波澜起伏,一位清曲研究专家听后评论说:“从头至尾所用曲牌,都经过改革创新,最大特点是全部联曲没有运用一支清曲传统的完整曲牌,但又无处没有清曲曲牌的存在。这在扬州清曲发展史上开了先河,写下辉煌灿烂的一页。”他感慨系之地说:“《运河联曲》由王鸿同志作词,是名人名作;由李仁珍配曲并演唱,是名曲、名家演唱。”
其二,变动传统调式,发挥个人所长。
扬州弹词的传统调式是“商调”,李仁珍根据自己音域宽、音乐幅度大、变化大的个人嗓音特点,逐步将“商调”提升为“徵调”,继而又创立了“羽调”、“宫调”,由此而依据演唱书目的故事情节和人物感情的变化,而设计每段曲调。她先后创作了百余首扬州弹词清曲新腔,从而实实在在地形成了“李调”流派。这种发挥个人所长的调式变化,曾引起行家的赞叹。那一年李仁珍在上海演出《杜十娘》时,上海民族乐团曾为她伴奏,伴奏后一位乐师坦言:“高音高到最高处,低音低到最低处,变化幅度太大了。”
其三,以字带声,以声传情。
“吐字要清”,是扬州弹词演唱的严格要求,俗话说:“吐字不清听不真,急煞台下听书人。”在此基础上,李仁珍十分讲究音乐语言的节奏和韵律,务求“以字带声,以声传情。”还以《杜十娘》的演唱为例,正因为“李调”的“以字带声,以声传情”,时年82岁的老作家冯亦代先生听后,动情不已,他在《新民晚报》上发表了《记李仁珍》一文,竟说:“听李仁珍演唱,我几乎分不出杜十娘和李仁珍来了。”由此,冯老又联想到《琵琶行》中的琵琶女,不禁感问:“白居易那首美丽的长诗中的琵琶女,莫非就是她吗?”李仁珍并不认识冯老,第二年她进京演出,特地去看望了冯老,冯老中风初愈,未作长谈,后来能写信了,给李仁珍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违别多年,犹余音在耳。”这对演员来说,是观众给她的最高褒奖了。
其四,用琵琶说话,用意境感人。
在乐器的使用上,李仁珍的琵琶伴奏,一改以往的简单衬音,增加了扫、划、滚、轮的和弦表现技巧,在她手中,一面琵琶好似一支乐队。如杜十娘站立船头,当时风声、浪声、船的晃动声等等声响,都是通过琵琶的音乐演奏表现的,乐器的伴奏完全为塑造人物和展开剧情服务。原苏联汉学家李福清看了《杜十娘》的演出,当时就激动地说:“我仿佛听到了风声、雨声、江水滔滔的波浪声,还有人物的叹息声,这种意境全表达出来了。”原扬州大学文化研究所博士生导师王小盾看了《杜十娘》的演出,则对李仁珍说:“你不但用你的演唱感动人,而且发展到用琵琶说话,用音乐来说话,真是炉火纯青,妙不可言。”
1988年4月30日的《新民晚报》上,曾刊有一篇题为《维扬珍珠落玉盘———访扬州曲艺演员李仁珍》的文章,作者为该报记者周丁,文中说:“听李仁珍演唱,心里寻思,对她可用得上 ‘声从情发,歌由心飞’这句话了。着意刻画人物,用声,用情,用弦,用手眼,典雅而优美。一段《黛玉葬花》,竟持续唱了四十多分钟,唱得声泪俱下,落花乱舞”。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也认为李仁珍“已经有了自己的演唱风格”,其弹词清曲演唱为“广陵绝唱。”1993年出版的《扬州曲艺志》亦称:“李仁珍的新腔已获各方称赞。”
三、书目的继承与创新
扬州弹词经常上演的传统书目有《珍珠塔》、《双金锭》、《落金扇》、《刁刘氏》、《玉蜻蜓》、《双珠凤》等。其中《珍珠塔》、《双金锭》、《落金扇》、《刁刘氏》被称为扬州弹词世家“张氏四宝”。对此,李仁珍亦十分珍视,曾认真学习,努力传承,并均所擅长,但在传统书目的基础上,李仁珍又本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精神,大胆删除其冗繁的枝蔓,剔去庸俗的章节,刷洗污秽的语言,从书目到标题到故事内容,从说表语言到音乐唱腔进行了二度创作,做到书中情节安排合情合理,人物个性鲜明饱满,表演上讲究手、口、身、步、神运用自如,演唱上“曲随词意,腔随情行”,追求真善美,追求高雅通俗的艺术。观众称之为:“不失传统,又突破传统。”
举例来说,如将《刁刘氏》改为《审刁案》,突出一个“审”字,着重塑造官卑职微的童文政刚正不阿、为政清廉的“包青天”形象,由“审”而揭示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深刻主题,有现实教育意义。再如,将《落金扇》改为《夺妃记》,从周学文和陆青云小姐艰难曲折的爱情故事中,逐步展示一对青年男女誓死捍卫爱情的心路历程,最终突现周学文敢向皇帝老儿夺妃子的大无畏反抗精神。
文革之后的1979年,传统书目得以恢复开放,经李仁珍改编的传统书目又有《珍珠塔》、《玉蜻蜓》、《西厢记》等。这些经过李仁珍二度创作表演的传统节目,在全国各地演出,均受到了观众的普遍赞誉。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资深编审顾伦先生曾在《新民晚报》上发表《书场初识李仁珍》一文,文中说:“扬州曲艺团李仁珍在奇芳居书场演出,我听了首场演出的传统长篇《落金扇》的第一回‘请媒’。她把这样一部‘热汤气’的老书目,重作处理,紧紧吸引了听众。”他认为:“扬州弹词的曲调,原来比较平稳。李仁珍作了较多的革新,节奏加快,起伏有致。她从民歌地方戏那儿吸收了不少东西,但仍然保持着扬州弹词的风味。行书干净利落,起角色时,掌握分寸适度,不追求过火的表演。如演酒鬼,将醉眼朦胧的神态略加点染,同时以醉汉的声音表达,颇为生动。”而陈汝衡先生则以诗的语言,肯定了李仁珍对传统书目二度创作的成功,诗说:“弦动情生韵味长,缠绵书路自芬芳。《落金扇》与《刁刘案》,风格独标有主张。”也因此,1985年,上海《新民晚报》记者思再就曾发表专题报道,断言“扬州弹词兴盛有日”,他说,“最近几年”,扬州弹词“出现了回升的势头,其中一个标志就是出了李仁珍这样一位在大江南北都能叫座的演员。”
至于新书目的创作方面,李仁珍也不甘后人,1964年她就创作表演了长篇弹词《江姐》,在市有线广播电台连续播出一个多月时间,受到社会好评。1965年,改编创作的弹词《一锹土》,在南京人民剧场公演,一时轰动了江苏曲坛,作品在《新华日报》上发表,更扩大了社会影响,有舆论说:“南京有个杨乃珍,扬州有个李仁珍。”这对李仁珍都是有力的鼓舞和鞭策。
此后,李仁珍以更大的热忱投入新编书目的创作,陆续改编创作演出过《六号门》、《金训华》、《徐松宝》、《红灯记》、《沙家浜》、《兵临城下》、《海岛女民兵》、《水乡渔歌》、《一把手术刀》、《送礼》、《盼归》、《歌吹古扬州》、《扬州桥》等几十个新的弹词节目,反映了各个历史时期的社会精神风貌,为两个文明建设作出了贡献。当然,这其中也有与文人作家合作的成果。
诚如陈云同志1977年给上海市评弹团团长吴宗锡的信中所指出的:“闭门不理有几百年历史的传统书,是一种历史虚无主义。只有既说新书,又努力保存传统书的优秀部分,才是百花齐放。”在书目的继承与创新上,李仁珍是践行了陈云同志的这一指示精神的。
四、授徒传艺的继承与创新
从上世纪70年代初至今,经李仁珍传帮带的中青年弹词演员计共30多人。她曾几度在扬州艺校任教。所选教材,包括传统书、现代书、新编弹词开篇及其自创的“李调”。所教内容,包括练气、练声、说表、演唱、弹奏。教学原则,则坚持理论与实践结合,课堂与舞台结合。教学方法,则由基础训练入手,由浅入深,逐步提高,力求说表弹唱演全面发展。
在授徒传艺的过程中,李仁珍既发扬了传统的师傅带徒弟“一个曲儿一个令,学徒学艺要使劲”的严格要求的精神,又注意因材施教,启发诱导,充分调动学员的积极性,充分发挥学员的个人特长,而不希望他(她)们成为“复制品”,成为第二个“李仁珍”,总要使他(她)们有新的发展余地与空间。在她传帮带的中青年演员和艺校学员中,就不全是一个模式发展,而是各有所能,各有所长。
1985年4月,陈云同志在同上海评弹负责同志的谈话中,发出了“出人、出书、走正路”的号召,李仁珍立即积极响应,既以此为自己艺术生涯的努力方向,又以此为自己授徒传艺的奋斗目标。从此,她更加注重对学员的艺德教育,强调“艺高不如德高”。告诫学员:“要追求的是角色的美,别醉心于表现自己的美。”这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对当今演艺圈内一些明星专为卖弄自己,是大有针砭意义的,对学员的健康成长、走正路,也是必不可少的教育。
从1998年到2000年,经过李仁珍几年的勤奋教学,言传身教,2000年艺校曲艺班的学生全部通过毕业考试,市文化局、艺校、曲艺团三方领导对毕业汇报演出表示非常满意。中国文联副主席、全国曲协主席刘兰芳来扬看了曲艺班学生汇报演出,也热烈祝贺李仁珍为曲艺事业培养了一批接班人。1999年12月,李仁珍带领艺校曲艺班学生参加市委、市政府主办的庆澳门《九九燕归来》大型文艺晚会,演出成功,受到市里四套班子领导的表扬,地方新闻媒体头版头条报道。同年,由李仁珍教唱,辅导艺校曲艺班学生排练的《赏月曲》参加由文化部、省文化厅、市文化局、广陵区政府联合举办的王万清诞辰100周年纪念活动演出,也受到各级领导和参会代表的好评。2003年,中国曲艺荟萃(南方片)曲唱雅集决赛,由李仁珍辅导并强化训练两个多月,市曲艺团的包伟、赵松艳、胡展等5名青年演员获得一银三铜的好成绩,这在扬州弹词界青年演员成长史上尚无前例。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在江苏省第三届曲艺节上,李仁珍把自己的参赛节目让给本团的青年演员,主动放弃参赛权利,给予青年演员以崭露头角的机会。
多年来,由李仁珍创作表演的代表作,如《张玉良传·求潘》、《午夜钟声》直接传授给青年演员参加全省、全国的曲艺比赛,连连获奖。由李仁珍辅导的《大路朝天任你走》、《扬州月》等曲目,让青年演员参加全国、全省、外省的重点演出与比赛活动,也屡屡获奖。这一切都浸透了李仁珍的全部心血,也是她在授徒传艺方面卓有成效的业绩。
如今李仁珍已年过花甲,仍退而不休,继续从事扬州弹词清曲的“高台教化”事业,我们衷心祝愿她艺术青春长在,为扬州弹词清曲艺术的振兴作出更大贡献。
(刘立人,扬州大学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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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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