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剧折子戏《瞎子算命》是我的恩师、扬剧名丑陈立祥先生的代表作。扬剧早期的传统剧目,因为独具的艺术特色而葆有顽强的艺术生命力;陈老因为他的独到的艺术表现,使这出戏和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建国后,陈老亲自参与了对这出戏的去芜存菁的整理,更使此剧面目一新,大放异彩,以健康积极的思想内容、浓烈的地方特色、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和极富生活气息的戏剧语言,赢得了专家和观众的普遍赞誉。上世纪五十年代,陈老以此剧一连摘取了南京市和江苏省戏曲观摩演出的两枚一等奖金牌。1958年随《百岁挂帅》进京汇报演出,周恩来总理观剧后赞扬陈老说:“你就是我们家乡的那个算命先生”。著名戏剧专家罗合如也称赞道:“当今戏曲界有两个半瞎子,扬剧算一个”。可以说,陈老演瞎子堪称一绝,《瞎子算命》这出戏也是扬剧一宝。 三十多年前,我在省戏校扬剧科学习,有幸得到陈老的亲授,老人家手把手地教我演戏,带领我走上扬剧丑角艺术的道路,尽管我那时方在起步,但获益殊深。从此,我成了陈老丑角艺术的传人,《瞎子算命》也成了我多年来舞台演出的看家戏。在艺术实践中,我不断加深了对《瞎子算命》这出戏和王瞎子这个人物的认识,从而决心把扬剧的这个珍宝传下去。 传承,当然要把前人的宝贵遗产学到手,但这个学的过程,实际上是我投入再体现再创造的过程。我首先要吃透这出戏,那象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特色和优长是什么呢?我以为,它在思想内涵和艺术表现上都有许多独特的内容,不能简单地把它看成是一个表现瞎先生给盼嫁大妹子算命的生活小戏,它更是一幅真真切切的旧时扬州的风情画,这画是用鲜鲜活活的市井人物、地地道道的乡言俚语以及扬州味极浓的社会生活组成的。它给人以历史的认知,审美的愉悦和民间文学的品鉴。它对算命这种江湖骗术,不是采用裸露的直白的理性批判,而是通过淋漓尽致描摹瞎先生试探、诱导、揣摩、迎合、套话等算命过程,轻松自如地作了感性的揭露。它对王瞎子这个人物的刻画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一个身着布衫,手拿竹竿,走街穿巷,凭借一点小聪明,施展一点小手法,赚取一点小铜钱的市井小人物,就这样活脱脱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当我对这出戏的艺术特色和王瞎子这个人的形象定位有了一个总体的把握,便可以胸有成竹地进入角色创造,从老师那里学来的东西都被激活出来,那是属于老师的,也是属于我自己的。演的是瞎子,我要把瞎子演活了。要形神兼备,先要形似,整个演出中,硬要把眼睛“绰”上去,以眼白示人,这要一点功夫。手持竹竿探路,脚步比心理节奏慢半拍,不能以眼传神,只有利用肢体适度加大幅度,以耳代目,用耳传神。这出戏保持了来自扬州清曲的坐唱特色,舞台调度极少,这就要求静中见动,特别讲究表演节奏,根据剧情的变化,调控说白和演唱的抑扬顿挫、轻重缓急,算命时,他先是用试探、套话掌握曾姑娘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信息,骗取被算命人的信任,这里是一种欲进又退,进退自如的节奏;进入正题后,他抛出了早婚不宜的关子,这是一种吊人胃口,引人着急的节奏;当曾姑娘答应他多出消灾钱,便立即迎合曾姑娘的要求,说出了一番“桃花运”当头的甜言蜜语,这里又是一种轻快热烈的节奏。王瞎子的算命过程,是以说说唱唱、连说带唱的方式进行的,是对演员艺术功力的挑战,说白是道地的俗言俚语,行话术语,必须口齿清楚,十分流利,唱腔也很有特点,尤其是一段[算命调],更是九腔十八调,有如行云流水,我为此付出了不少苦练的辛劳。这出戏我演了三十年,观众席上的热烈掌声,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今后我还会演这个戏,愿这个扬剧精品继续在舞台上为观众送去欢乐。 (原载《剧影月报》 2012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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