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艺近30年,舞台上也塑造过大、小近百个角色,唯有对《恩仇记》一剧中塑造施子章一角记忆犹新,《恩》剧是扬剧传统优秀剧目,前辈们几代人经过了几千场的演出,当我们这代人排演《恩》剧时,也就是依葫芦画瓢。起初我参加《恩》剧演出担任的是邓炳加一角,前辈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就连前辈由于颈部有病,上台摇头的生理现象,我也原封不动地搬上了舞台,久而久之总觉得自己不是在演角色,而是在演老师。后来由于剧团内演员新老交替,角色调整,再演《恩》剧时,领导却安排我演施子章一角,邓炳如是油腔滑调、说谎调白、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舞台上称之为“风雅小生”),而施子章一角却是个一身正气,情深意重、恩仇分明,执法如山的正人君子(舞台上称之为“官生”),起初虽然生搬硬套,把这个角色塑上了舞台,但自己在舞台上的一举手、一抬足、一个指法、一个水袖都十分别扭,更谈不上准确塑造这个角色了。为了真正塑造好施子章这个舞台形象,我多方面向老师前辈们请教,同时又把剧本反复看了几遍,脑海中才有了塑造施子章一角的“行动线”,才有了刻化这一角色的依据,因此我总结了四个字“恩、爱、情、法”来塑造施子章这一舞台形象。 一段[芦江怨](扬剧曲牌)唱出了施子章不忘当年父母双亡,邓家收留姐弟二人的救命及养育之恩,此前这段唱由于是喜庆曲牌,我自觉太轻描淡写,有点喜形于色,尾句还必须有“哎呀呀”的虚词。我为了唱好这段“芦江怨”,首先我把高腔转为低腔,又在乐器过门中有意让去“哎呀呀”的虚词,这样唱出了“施”对“邓”报恩的真诚,又改去老曲牌中画蛇添足的特定虚词,在“施”高魁得中,在老恩公八十冥寿之际,对小恩公邓炳如一句台词“今日是老恩公八十冥寿,小恩公请上受我一拜”,过去就只有这一句干巴巴的台词,没有任何动作形体,而我加拜了个恭恭敬敬的大礼,这样自觉能体现出“施”对“邓家”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的感激之情。 “十年整无音讯,不知死,不知生,难道相逢在梦中,越看越象她,不差半毫分,心急步快将她认,想不到他乡遇别离人”,这是一组对唱,过去只知站在原地把词唱完,在此我借用了戏剧的传统程式:水袖、指法、台步来体现一对恋人十年未见,天涯海角不知生死,今日巧遇的激动心情绵绵爱意。 兵荒马乱,父母双亡,施子章、施秀琴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人间亲情、手足之情怎样体现呢?剧本中施家姐弟并没有什么地方体现这一对姐弟的手足之情,但在邓老伯八十冥寿这场戏我是这样处理的:在众位宾朋都已到来而小恩公与未婚妻未来京城前,姐姐说“兄弟不等他们了,我们先为老恩公拜寿吧!”施子章在剧本的原词是“如此也好”,而我把这句词改成了“全凭姐姐做主”,这一句台词的改动,我认为他更能表现出弟弟对姐姐的敬重之情。再如当施子章知道杀害卜小姐的凶手王安邦就是姐丈邓炳如时,我曾用责备的语气理直气状地说出这样一句台词:“姐姐既然知道此事,就该叫出姐丈一谈”,在这里为了体现施子章对姐姐的。尊敬之情,我改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并把“就该叫出姐丈一谈”改为“现当请出姐丈一谈”。 法主要体现在“大公堂”一场戏中,告状人是未婚妻,犯罪者是小恩公又是姐丈,而替犯罪者讲情的又是亲生姐姐,恩情、爱情、亲情在王法面前,施子章难下定夺。“大公堂”是施子章的一场独角戏,由于时间较长,我为使观众不觉得枯燥无味而厌烦,首先在这段说词上注重了节奏,同时在传统程式动作上狠下功夫,使之!融为一体,特别是“国法”、“人情”这两句,前句用了最低沉的喉音,后句借用了假声最高音。“素云她舍己为人苦吃尽,我怎能袖手旁观不理民情,邓炳如连伤三命罪该斩,想起恩公我心乱纷⋯ ⋯”前三句我用了[快滚板]留三条腿后,我要求乐队全部停下由我领唱[让弦数板],而在扬剧曲牌中只有[让弦滚板]没有[让弦数板],我为了让观众听清楚这段唱的一字一句,所以大胆将“数板”改为“让弦”,“心急手抖我把状文改,知法犯法罪非轻⋯⋯”,此时我又将曲调转为[摇板]来表达施子章在王法、恩情之下难作决断的矛盾心情,但当猛抬头看见公堂之上“明镜高悬”之时,痛下决心,斩钉截铁:“老恩公你对我恩情海洋深⋯⋯邓炳如连伤三命罪该斩!”十句唱词我将原来的“快数板” 改为了[快流水板],一气呵成,将此时此刻的施子章法不容情的心里,义无反顾、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原载《剧影月报》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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