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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长姐姐”到“余芳”
——我演扬剧《县长与老板》余芳一角心得
扬剧《县长与老板》是扬州市扬剧团近期推出的一台现代剧目，该剧于2008年9月20日进行了首演，接着又参加了在南京举行的第31届世界戏剧节展演，均广收好评，并获得了戏剧节的展演新剧目奖，目前扬州市扬剧团正在积极修改该剧，争取取得更大的突破。我在该剧中饰演了余芳（主角余启礼姐姐）一角，自己认为这是我艺术生命中一次重要的实践，也算是对自己以往戏路的一个突破，有感而发，行诸文字，以就正于方家。
该剧与余芳有关的剧情大致如下：安康县民营企业天成集团意欲并购破产企业机械厂，但又不愿安排一百多名机械厂职工。刚上任不久的安康县县长余启礼，一时左右为难。天成集团老总林天成聘用余芳为公司的公关经理，引起了职工们的猜疑与议论，余启礼毅然要求天成集团辞退余芳，恰被余芳听见，余芳不解，失望离去。家境困苦的余芳上街擦鞋，却被以前的工友冷嘲热讽，面对弟弟的解释，她更加生气。天成集团终于同意接纳一百名工人，但名单里却没有余芳的名字。余芳做了环卫工人在街头扫地，弟弟送来鸡汤，姐弟和好。
说实在话，刚接到这个本子时，我心里也犯了嘀咕。一是我之前虽然参演了《罗帕记》、《恩仇记》、《十把穿金扇》等很多剧目，也成功塑造过一些角色，但现代戏却很少演，甚至自己也有一种观念，认为扬剧不适合表现现代题材，因此能否演好，自己没有太大的把握。二是当导演介绍剧情时，我觉得余芳是一个配角，戏份不重，主观上有点轻视，认为这个角色也就是将唱词唱出就是了。因此在刚刚进入排练场时我的状态并不佳，一连几天都不能进入角色。导演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找我谈心，向我说戏，使我逐步克服了发怵与轻视心理。
最初排演这出戏时，笔者从古典戏曲里寻到了一个类似的典型，那就是《包公赔情》里的包公之嫂，并按照这一思路来设计这个人物。首演的时候，很多观众对县长姐姐的塑造还是基本认可的，比较出彩的唱段也如最初预料的得到了热烈的掌声。但笔者自己还是觉得不是太满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有位专家提意见时，建议“县长姐姐？我落个空名与骂名”改为“县长姐姐，怎成了空名与骂名”，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表面看来，自己当初演的这个角色四平八稳，没有明显的瑕疵，但是笔者演的还只是一个典型，即还是停留在“县长姐姐”这一身份上，有意无意地将人物脸谱化，概念化了。同时，我也认识到自己当初的两种心理貌似是互相矛盾的，其实却都是基于对余芳这个人物的不理解所致，只有真正地入戏，真正地体会到余芳这个人物的酸甜苦辣、感受她的心路历程，才能演好这个角色，成功地将“余芳”从“县长姐姐”的身份里升华出来。
余芳这个人物虽然不是第一主角，但在这出戏里面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林天成出的几张牌，“亲情牌”可以说是最复杂、最敏感、最难处理的一张牌，也是最能触动人的灵魂深处的一张牌。同时，《县长与老板》是一出偏轻喜剧风格的戏剧，而要“出情”，“骗出”观众的眼泪，则主要在余启礼与姐姐余芳的对手戏。余芳当年辛苦将弟弟拉扯成人，好不容易盼到弟弟做了县长，自己也重新就业，却没想到弟弟上任伊始就砸了自己的“饭碗”，之前的同事也对自己冷眼相看，余芳受到了这双重打击，姐弟情面临决裂。但随着姐弟的交心，余芳既理解了弟弟的苦衷，也为弟弟对自己的依恋感激之情没变而高兴，更由衷为弟弟能信守自己当年的教导而骄傲。
专家提出的那段唱词，虽然只是三字之改，涵义却大不一样。“县长姐姐？我落个空名与骂名”是对弟弟金刚怒目式的痛骂，人物的感情完全是绷紧的，姐姐彻底绝望，悲愤达到了极点，姐弟情完全决裂，几乎毫无转圜的余地。但由于感情此时已经达到极点，后面误会进一步加深，人物的感情却无法做相应的变化，反而“疲”了。而姐弟的和好，也因此显得不真实，没有恰当的过渡。同时，也误导了观众对余芳这个人物的理解，觉得她是一个庸俗的，只会感情用事的“县长姐姐”。而改为“县长姐姐？怎成了空名与骂名”后，余芳这个人物则更加丰满了。当年她主动放弃自己的学业，含辛茹苦地将弟弟拉扯成人，对弟弟充满了期望，弟弟能事业有成，她也觉得自己的辛劳没有白费。因此当弟弟“砸”了她“饭碗”后，她一开始的感觉是惊讶、失望、伤心，觉得弟弟变了，当了官不认自己了，这样的心理是符合这个人物的。当女儿当众说出自己的生活的艰辛与心理的痛苦后，她觉得满腹委屈从中而来，这一句唱词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她的情绪此时陷入了迷茫，感情是低沉压抑的，因此才更能得到在场同事与观众的理解与同情，而正是这种理解与同情，反而更让余启礼感到痛苦与良心不安，甚至一度产生动摇，对丰富余启礼的形象也起到了重要作用。这样，余芳与余启礼这两个人物在观众眼里都是可信、可亲的。
解决了这个点，笔者觉得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在这出戏的其他地方，笔者也反复推敲当时的情境与人物的心理，进行表演设计。如街边扫地一场，我是这样设计人物的情绪的：根据剧情的发展，余芳既然已经接受了别人都重新上岗而自己却做环卫工人这个事实，说明她对弟弟的苦衷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否则她不会接受弟弟安排的这个岗位，但毕竟她的心里还是有着疙瘩，觉得弟弟是好县长，但不是好弟弟——可能这也是很多观众的想法。因此当弟弟给她送来了鸡汤，她面子上还是一时下不来，语气里有几分怨尤。但随着弟弟的解释，她的情绪慢慢软化，弟弟要喂她鸡汤，她说“让了看了笑话”、“一个县长，像什么样子”，不仅已经完全原谅了弟弟，更不自觉地关心起弟弟，这时她的语气里有了几分爱怜。当弟弟提到当初自己写的那封教导他做好干部的信，让她的内心起了波澜，这时对弟弟她是完全地了解了，心中的疙瘩完全解开，说话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感慨与高兴……
饰演《县长与老板》中的余芳，自己感觉不仅塑造了一个新的形象，同时自己在表演上也得到了一次新的提升。演员在戏中最主要的任务是塑造人物，戏坛上常有“活包公”、“活钟馗”、“活武松”之称，作为一个演员，只有塑造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来，才能算是最大的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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