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扬剧的奠基人崔少华
时间:2010-01-29 21:55来源:扬州扬剧网 作者:康业龙 点击:次
崔少华(1887 .11-1952.10),原名长荣,仪征朴席镇三益村木匠桥人。他青年时代在家乡唱香火戏,誉满扬州西乡及六合、天长等地。民国10年(1921),他率先把香火戏带进上海齐云楼戏园,登上大都市的戏曲舞台。之后,为使香火戏在上海站稳脚根,他积极主张对香火戏进行改革,学习京剧化妆、表演等艺术,招收女艺徒,不断清除香火戏的糟粕和土气,开创了香火戏男女同台表演的新局面。民国18年(1929)春,崔少华倡导成立“上海维扬伶界联合会”,在他担任会长期间,多次领导维扬伶人同社会上的黑势力进行斗争,同时带领潘喜云等一批有识之士来往奔波,申明大义,陈述利害,终于使在沪演出的扬州地区花鼓戏(俗称小开口)和香火戏(俗称大开口)两个剧种的同仁消除分歧,相互融合,形成并发展为维扬戏(解放后改称扬剧),从而震动了当时的上海文艺界,在扬剧发展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崔少华的舞台生涯仅有36个春秋,然而艺术成就卓著,但他不是幼学,也不是家传,而是“半路出家”。他9岁读私塾,17岁辍学后到十二圩龙江巷聚财源茶馆当学徒,后由堂倌转为红锅司务。其时,十二圩盐务兴旺,人口十四、五万,有“小上海”之称。聚财源茶馆生意很好,每天早、晚市,一些盐工、商人和文人雅士多聚于馆内,一边品茶,一边谈天说地,崔少华整天与这些三教九流人物打交道,学到了许许多多的社会知识,捕捉到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八方信息,大开眼界,不仅练就了一副出众的口才,还对各式各样人物的言论、行动和心理状态有了比较透彻的了解,这为他后来在舞台上塑造出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编排出大量久演不衰的剧目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人的命运转折,往往是由一些偶然因素造成的,崔少华弃商从艺就是与一场大病有关。他25岁那年,因在茶馆劳累过度,两腿疯瘫,虽经四处求医问药也不见好转。父母心急如焚,以为是家里上一年遭受火灾后重建的房屋风水不好的缘故,于是便许愿做“安土会”,为崔少华“驱邪”。被请来做“安土会”的东如山、许长华等五、六位香火(旧时庙宇中照料香火的人,为职业宗教人员)在朴席、十二圩一带均小有名气,他们以前常在聚财源吃茶,与崔少华早有来往。“安土会”在崔家做了3天3夜,白天敬神驱鬼,晚上说唱神书,崔少华3天3夜寸步不动,听得津津有味,并能复述神书的内容,博得几位香火的赞赏。从此以后,崔少华与这几位香火交往更加频繁,并拜东如山为师,东如山主动上门与崔少华谈古说今,将若干神书送给崔少华看,还请崔少华帮助抄写神书,写“榜文”(相当于现在招揽生意的广告)。崔少华生病二、三年,不仅将六大神书(俗称“唐六本”,即《袁天罡卖卦》、《魏征斩龙》、《刘全进瓜》、《九郎官请马借神》、《唐皇游地府》和《唐僧取经》)背得透熟,而且对香火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香火活动的业务知识也基本掌握。
崔少华27岁那年病体康复,第二年在东如山带领下,辗转于扬州西乡唱香火戏。由于他生性敏慧,记忆力特强,且台风端庄,说表生动,唱起香火调九转三回,清晰流畅,装什么像什么,演什么都能拿得住观众,所以一唱就红,不到两年,他的声誉超过师傅东如山,成了班主。民国5年(1916),崔少华带领曾朝恒(潘喜云的舅父)、潘喜云、朱天福(仪征古井人)等十几名香火,受六合县竹镇南街商会会首的邀请去演出。他们刚到竹镇,就发现这个镇子南、北两街商会会首矛盾非常尖锐,几乎每年都要各请一班艺人唱戏,打对台争面子,争不到面子还要借助艺人的武功进行械斗,因而经常发生流血事件。崔少华立即对南街会首严正指出:“我们出来一是卖艺,二是访友,不是来放肆的;听说北街邀请的是六合一带大名鼎鼎的郝玉洲先生,我们能和他见上一面就三生有幸了,岂能与他打对台!这个戏我们坚决不唱。”随后崔少华就带领全班人马去拜会郝玉洲,双方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崔、郝当即结拜金兰,并将潘喜云推荐给郝玉洲做义子,结成亲家班子。这时,两街会首也各带一班人找到崔、郝面前争吵,郝玉洲说:“你们与我吵也好,打也可以,可不能令我的兄长(崔比郝大两岁)为难,我们都是被你们骗来的,你们说,两兄弟的班子能打对台吗?二位皆是一个镇子有面子的人,早不见晚见,两虎相争总有一伤,……。”两位会首被说得哑口无言。崔少华也从中婉言劝道:“你们既然不辞劳苦把台都已搭好,戏还得唱,为了推动你们和好,我建议我们两个班子合并演出,先在南街唱三场,后在北街唱三场。”郝玉洲欣然赞成。就这样,以崔、郝两人的深厚情谊,结束了竹镇南、北两街多年互相仇视的对立局面,从此崔少华和郝玉洲的声名大振,并在六合、天长一带精诚合作达三、四年之久。崔少华把全部心血倾注在戏班子里,常年不归家,崔少华的父亲盼子心切,抱病到六合一带找崔少华,逼他回家,跑了20多天,终于在盘缠集找到。老太爷经过数天奔波,病情恶化,危在旦夕,崔少华急忙请人将老人往家抬,走了整整一天,进家门掀起单被一看,老太爷早已断气,全家人嚎啕大哭。
丧事完毕,崔少华在家守孝百日后,就随东如山和扬州名香火陈宏桃等人在十二圩唱戏。大约半年后,有一天陈宏桃借了十二圩一位妇女的竹布褂子演花旦戏,演完戏在台口把衣服还给这位妇女,不料被其丈夫看见,这家伙过去是十二圩洪帮头子徐宝山的得意门生,很有势力,他竟然要杀陈宏桃。崔少华一见情况不妙,悄悄地将陈宏桃拖走,凭着他家家熟的条件,挨门串户地躲避,又连夜逃往世业洲。3天后,崔少华过江探听消息,听说那个男的已将妻子杀了。
在家乡唱戏难了,怎么办?崔少华正在徘徊、困扰之时,到十二圩王德志(清帮“大”字辈香头,崔少华20岁时为了谋生,曾拜王为师)家,巧遇同山兄弟王启顺,王在上海老西门开齐云楼茶馆,他想把茶馆改成戏园,上午卖茶,下午和晚上唱戏,特地回仪邀请崔少华带一班人到上海去唱。崔少华喜出望外,立即答应,并约定去沪日期,然后四出找人搭班子,先后约了潘喜云、朱天福、陈宏桃等十余人,于民国10年(1921)到了上海。
崔少华到上海,不仅是他个人命运的转折,也是扬剧发展史上的里程碑。这时,齐云楼戏园已装修好,他们立即张贴海报,并挂出以崔少华和潘喜云(潘原叫潘小喜子,崔少华根据齐云楼的“云”字起名喜云,意为“喜爱齐云楼”)为主要演员的牌子。起初,他们仍采用香火戏的传统表演方法,用锣鼓伴奏,演出的剧目主要是“唐六本”。不久,崔少华编了几本带“记”字的戏,如《琵琶记》、《牙痕记》、《柳荫记》、《合同记》等,演出的效果很好。其时,为适应广大上海观众的需求,崔少华竭力主张改革香火戏,带头剪掉香火戏艺人的特殊标记小辫子,并逐步向京剧学习,购置服装、灯光、布景和道具等戏曲专用设备设施;民国16年(1927)前,唱香火戏的都是男演员,就在这一年崔少华首先接收戴玉花、白里红两名女艺徒,后来在他的影响下,陈宏桃也先后带了朱兰芬、小巧云、潘惠琴等人,开“大开口”男女同台演出的风气之先。
崔少华班子在齐云楼只演出一年多,后因剧场房屋危险,被迫停演,他们先后又到花旗、新民、庆升、义舞台、同兴、义和等戏园巡回演出。直到民国21年(1932),方在维扬大舞台安营扎寨,演出时间最长。这所剧院是崔少华通过关系,鼓动沪上闻人杜月笙出资,于民国21年在安纳金路(今东台路)兴建,并很快成为维扬戏在上海的根据地。这对于大、小开口艺人的合作,对扬剧艺术的形成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维扬大舞台大门楼上挂有3块主要演员牌子,当时在维扬艺人中称为“三大头牌”:上首崔少华、下首王秀清、中间潘喜云。崔少华不仅担任主演,还任后台老板兼剧务、舞台监督等差事,整天或排戏、或看书、或写条子(幕表戏的戏路),某月某日在什么戏园演什么戏?哪些人演?头本戏演到哪里?二本戏又从哪里起到哪里止?他都一一详记,忙得不可开交。
解放前的上海,帮派林立,社会风气极坏,仅虹口一区,就有通州帮、青州帮、广东帮、上海帮等,他们各占山头,相互仇斗,欺弱压贫,尤其是欺侮唱戏的。艺人们若想在上海站住脚,唱出点名堂,非拜一些帮头做干老子不可,否则这些地痞流氓就经常到戏园里起哄闹事,叫你无法演出。崔少华见此情况,与潘喜云、周松亭、熊伟文、陈宏桃等人商议:“以前,我们唱戏的到处受欺侮,关键是相互不关心,各敲各的锣,各打各的鼓,独木不挡风,只有把所有唱扬州戏的组织起来,芦柴成把硬,才能对付这些恶势力。”崔少华的主张得到大家的赞同。于是分头行动,由潘喜云、熊伟文、吴在喜等人到在沪的各个戏班落实入会有关事宜,崔少华和周松亭负责写报告,向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社会局申请备案,并聘请大律师杨逢春为常年法律顾问。民国17年(1928)农历三月二十四日在法租界开封路永安里德修理教堂成立“上海维扬伶界联合会”,与会会员一致推选崔少华为会长,熊伟文(十二圩人)为副会长,潘喜云和吴在喜为交际员,周松亭为总务,陈广礼为经征员(收会费),还发给每个会员会员证和徽章,同时宣布将香火戏改称维扬大班,与维扬文戏(小开口)相对应。这时继崔少华班子之后陆续来沪演出的维扬大班有13个之多,其中在市区戏园演出的有8个,加入联合会的除崔少华班子外还有6个阵容整齐、影响较大的班子,它们是:陆家浜熊伟文班子、闸北第一台周广才班子、法租界春阳楼江宏稳班子、虹口德民戏园周荣根班子、杨树浦风乐戏园徐桂芳班子、法租界义舞台周松亭班子。唯有同嘉路庆升戏园有一地头蛇,强行迫使后台演员不准入会,但在成立大会刚要散会时,该戏班王月华和高玉清悄悄进入会场,交了个人照片和3人(包括高秀英)3天工资,报名入会,并要求不要张扬。就在联合会成立的当天晚上,不幸的消息传来:庆升戏园王月华演完戏走出后台被歹徒开枪打死。崔少华急派人打听事实,连夜去华界警察局报案,第二天凌晨,带领律师杨逢春、潘喜云,陪同警察局侦探和4名全副武装的法警,开到庆升戏园验尸。子弹是从王月华的太阳穴射进的,崔少华见此惨状,对尸发誓一定要追查凶手,为王月华报仇。3天后,在沪演出的维扬大班全体演员,个个佩戴联合会的徽章,手拿白花,为王月华送葬,队伍足有半里路长,浩浩荡荡,在虹口地区绕了一大圈,大大地弘扬了扬州伶人的志气。此案几经周折,最终查明是当时巡捕房头子钱子清指使门徒所为,后来,虽未能严惩凶手,但也因此使这些封建恶霸、地痞流氓不敢公开欺侮演员。艺人们感到组织、联合起来的力量确实很大,从而进一步促使花鼓戏和香火戏加快融合的步伐。
谈到“大、小开口”合并,形成维扬戏,崔少华功不可没。20世纪20年代初期,大、小开口在上海一直各自为艺,界限分明,互不往来,而且双方演员都自以为是,轻视对方。崔少华、潘喜云等人也深感到“大开口”没有音乐,纯粹用锣鼓伴唱,该幽不能幽,该雅不能雅,全是“一道汤”;“小开口”全靠丝弦乐器伴奏,没锣鼓配合,听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劲。如此下去,双方都不会有好的前景。他们感到二者都是一块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互有长短,只有相互结合,取长补短,才能得到发展。1928年,他们首先在“大开口”班中引入唱“小开口”的女艺徒新玉贞(许桂芬)、筱玉兰(潘玉兰)、新巧珍(何巧珍)3人,以后经过崔少华、潘喜云等人多方努力,金运贵、高秀英、王秀兰、黄秀花、小玉翠等女演员也从“小开口”班子里走出来,进入“大开口”班子,先是同台不同戏,各演各的戏,逐步发展成同台合演一出戏,界限逐步打破。由于同台演出,促使许多男女演员之间产生爱情,加之崔少华积极从中撮合,使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潘喜云与筱玉兰,高玉清与高秀英,张小培和小玉翠,十龄童和何巧珍等等,都是“大开口”艺人与“小开口”艺人结成的伴侣,从而促使“大、小”开口加快融合的步伐。后来经过“小开口”音乐老前辈江腾蛟刻苦探索,克服了“大、小”合演,男女同台对唱音乐不谐之弊,闯出男女演员同调不同弦的新路。进入20世纪30年代,二者完全合为一流,演员阵容庞大,音乐丰富,戏路宽广,维扬戏达到了成熟期。民国25年(1936),崔少华觉得原来“维扬伶界联合会”的领导班子成员全是“大开口”艺人,不利于巩固这一大好形势,应吸收“小开口”的骨干分子加入,遂提出改组,并主动让贤,全体会员推选潘喜云、臧雪梅(小开口名老艺人)为正、副理事长,崔少华任总务,周松亭任庶务,崔少华的长子崔东升也被选为干事,并将联合会更名为“上海市维扬戏剧研究会”。
崔先生对事业极端认真负责,几十年如一日。虽有个人爱好,但从来没有脱场、误戏和误事的现象。无论他在台下遇到什么琐碎复杂的事,哪怕债主坐在后台跟他要钱,只要一上台,完全忘却了自己,演得一丝不苟,场场博得观众喝彩。他的戏路非常宽,富有创造性。初登台时反串旦角,后专工家庭老生,兼演丑角,观众皆称赞他是滑稽先生。人们都说他有两个脑袋,一个装戏班子琐杂事务,一个专门装戏。他常说,要给别人排戏,自己首先要会唱戏,要会抓戏,还要掌握各个演员当天的思想情绪,哪里要多唱,哪里不能多唱;戏就是矛盾,矛盾发展到顶峰时就要唱足做足,这和挠痒痒一样,痒多的地方多抓两下,非常舒服,不痒的地方抓出血来就会疼。这就需要演员在台上灵活机动地掌握火候。有一次在同心戏园日场演《天宝图》,事先定好演到李三保初探武家寨止,谁知演苏鸾姣的王秀清,当天不知为了什么,带着情绪上场,在台上只唱了半个小时,就急匆匆下台卸装跑了。这时离剧终还有四、五十分钟,急得潘喜云无计可施,赶忙来请求崔先生解围。崔少华胸有成竹,叫潘喜云不要着急,说:“救戏如救火,我来补救一下,我扮个樵夫,你上场问路。”说着,穿上老斗衣,带了白毡帽,挂上白四喜(胡子),上场一段唱引得观众哄堂大笑。然后李三保上场,向樵夫问路,并说要到武家寨救人,樵夫把武家寨说得如何如何厉害,劝阻李三保不要冒险。就这样一个要走,一个不给走,两人演得丝丝入扣,妙趣横生,直到五点四十才落下帷幕,观众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崔少华先生不仅演技超群,而且能编善导,剧作成果丰硕。从香火戏进沪登台直至上海解放前夕,凡是他所在的戏班子皆由他出剧目,由他写“条子”,由他给每个演员说戏。他亲手编排的幕表戏总计有200余部、数千本,其中有的是照书摘录,有的既照书又根据当时演员条件穿前插后,有的是全部虚构创作,如36本《玉兔换蛟龙》等。他还善于根据当时的营业情况,灵活地将一些幕表戏伸缩增减,例如《孟丽君》,有时连演五、六十本,有时演七、八本。民国36年(1947)冬,这时尽管崔先生身体有病,还坚持创作了一部戏叫《雨雪争珠》,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部剧作。这部戏的内容十分丰满。解放后崔东升先后创作的《挑女婿》和《解粮官》两个本子,都取材于这部戏,分别获得华东和江苏省戏剧会演剧本创作一等奖。
1949年,崔老先生病情加重,行动已有困难,只好回到家乡。1952年10月12日崔先生在他的出生地与世长辞,人们无不为扬剧界失去这样一位有杰出贡献的老前辈而十分悲痛。
崔少华的儿子东升、鸿声、南笙和长孙万麟均为扬剧著名演员。
(责任编辑: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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