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莲:笑看风起,波澜不惊
吴静
她得过省级民歌大赛金奖,她的民歌碟片发行了100多万张,如果她做一名歌手,一定会有更高的收入;她主演的扬剧电视剧在央视播出时好评不断,不停有片约上门,如果她去做一名影视演员,一定会有更高的知名度。但她是一名扬剧演员,这注定了她只能默默地坚守着七尺舞台。她是李(开敏)派传人,国家一级演员葛瑞莲。
“卖水”的小春红长高了
葛瑞莲已年过四十了。可是她跟你说话的声音依然是那样娇柔,就像她演的闺门旦。她看你的眼神也是清亮的,用个俗词,那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可以想见当年的美。
长得漂亮,能唱会跳,这样的小姑娘总是讨人喜欢。葛瑞莲家在扬州城南郊区,镇上的小学离她家不远。哥哥姐姐上学去了,她喜欢趴在教室外面偷听。音乐课上教的歌,全记在心里。妈妈喜欢唱民歌,她也学会了不少。等到她该上小学了,老师拿她开心:来,唱一段,不唱歌就不要你来上学。于是就唱。上了学,乖巧听话的小瑞莲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那天她回家告诉爸妈,老师说的,有剧团要来招生呢。妈妈说,唱戏苦得不得了呢。葛瑞莲说,我不怕苦。爸爸说,你去了就不许再回头,不能半途而废。葛瑞莲说,肯定不会的。
1981年,11岁。去上戏校。当时叫扬州文艺训练班。学戏确实苦。但葛瑞莲也不觉得苦,老师怎么要求,她怎么做。老师说,你们回家,不要跟爸妈说苦,否则他们会担心。葛瑞莲很听话,妈妈问,苦不苦?不苦。老师说,五点半起床铃对你们来说太迟了,我们小时候都是练私功,三四点钟就起床了。于是,当起床铃声响的时候,葛瑞莲已经在练功房了。老师说,你们睡觉要把腿扳起来,把眉毛吊起来。葛瑞莲就扳着腿、吊着眉睡觉。老师怎么要求,她都一一照做。不觉得有多苦。
1983年,13岁。开始演戏。第一部是《程英卖水》。演丫环春红。这部戏当时很红,政府有接待,企业有活动,都要演这个戏。演了四年,葛瑞莲的个子越长越高,“丫环”比“小姐”还高了一截,这戏就演不成了。电台本来留有当年的录音,可惜后来搬家,全丢了。否则,听听30年前的自己,那该是什么感觉?也许像故人相逢。也许是恍若隔世。
1984年,14岁。戏校排《百岁挂帅》,她演杨七娘。任桂香老师指导。任桂香是1959年版《百岁挂帅》中杨七娘的扮演者。学校请了原班人马来教这部戏,华素琴教穆桂英,高秀英教柴郡主。惟有佘太君扮演者王秀兰已经过世,由她的女儿来教。59年版《百岁挂帅》是扬剧史上的一座高峰,全国各地巡演,一直演到北京,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能由这些名家来手把手地教,也是这帮学生之幸。学生们的这部青春版《百岁挂帅》,巡演了很长时间,演到哪里,火到哪里,不断要求加演。去年,扬州艺术学校扬剧班学员排演《百岁挂帅》,老师是84版的演员们。这,就是薪火相传。
1988年,18岁。葛瑞莲毕业,进了扬州市扬剧团。
“李派唱腔”的研究者和继承人
学戏时,戏曲还很红火,学校经费不足,常常师生一起出去,演两三个月的戏。等到毕业进剧团,这帮年轻人发现,看戏的人不像过去那么多了。剧团的演出任务也不多。这对刚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打击。葛瑞莲说刚进剧团那几年,是在浑浑噩噩中过来的。那种状态,不止她一个。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直到她生了孩子后回到剧团。也许是做了母亲,突然间长大了,有了责任感。对儿子的责任,对家的责任,对自己的责任。葛瑞莲说,那时候的她,悄悄问自己:我就这样混一辈子吗?她觉得应该奋斗一把了。没戏演时,就去给放幻灯片的同事帮忙,一边放幻灯一边看同事们演戏,一边学唱。第二天,把在乐队弹琵琶的同事找来,一个练唱,一个练弹。
她开始思考,越剧、京剧、昆剧、淮剧,这些剧种好听在哪里?怎样才能把扬剧唱得好听?她开始琢磨吐字、润腔、发声。一个有利条件是,她是著名扬剧表演艺术家李开敏的儿媳。婆媳俩在一起时,她会不失时机地讨教。不过,更多的还是靠自己去感悟。李开敏师承高秀英,又得扬剧前辈华素琴、清曲前辈王万青的指点,逐步形成了自成一体的“李派唱腔”,总结了一套科学的发声、吐字方法。她整天整天地听李开敏老师的磁带,有的唱段甚至听了几百遍,体会老师如何出腔、收腔。体会为什么说“七分吟八分唱,过犹不及,十分为喊,十二分为吼”。越是了解深入,她越感到李老师的唱腔艺术就像一座宝藏,怎么也挖不尽。而她自己,在寻宝的过程中,也逐渐成为新一代的扬剧名角。
现在,她受邀在艺校上课,把自己研究李开敏唱腔的体会,传给下一辈人。李开敏还曾经为她新排的戏《女县令》、《白玉霞试夫》、《野猪林》定曲调,唱好后录成小样,作曲记谱。她们唱戏时是师徒,一家人过日子时是婆媳。这几年,李开敏身体不好,葛瑞莲既要照顾婆婆,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做丈夫的帮手。生活的磨练,反倒让她成了一个全能冠军,不光洗衣烧饭这些细致活干得漂亮,甚至连家里灯不亮了、下水道堵塞了,这些男人都不一定处理得好的事情,她也能解决。
绝妙的形象和声腔造型
就像当年学戏不觉得苦,现在你若问她在表演上有什么成就,她一定会说,很平常呀,谈不上什么成就。还是她的夫君了解她,说她是个创造型演员,塑造人物的能力特别强。
她的戏路宽,她演《秦香莲》,便是一位受尽磨难的悲剧女性;她反串出演《孟丽君》、《梁祝》,便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她演《夕歌》,便是土得掉渣的农村妇女;她演《真假二十四小时》,便是神经兮兮的多疑妻子。
有意思的是,许多角色不是她的花旦本行当,一开始她并不情愿接受,但小时候听老师话、长大听领导话的她,终是不好意思开口拒绝。难得的是,这些难演或并不合她戏路的角色,却往往非常成功。比如《真假二十四小时》里的吴妹。这个表面泼辣、骨里自卑,对丈夫与年轻女秘书充满警惕与怀疑的形象,无论是与她以往的舞台形象,还是生活中的形象,都相去太远。可她竟然凭着这个角色拿到江苏省戏剧节优秀表演奖。
塑造一个人物,不但要形似,而且要神似。不但神似,而且声音造型也要符合。葛瑞莲在声腔造型方面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天赋。她的声音是完完全全的民歌嗓子,高,脆,有金属音。她学习李开敏唱腔后,需要把这些好条件“藏”起来。李开敏年轻时曾经“倒仓”,在嗓子坏了以后,才根据自身条件摸索出了一套科学发声方法。葛瑞莲掌握了李开敏的发声方法,声音造型便不是件难事。演白素贞时,她的声音是娇柔空灵的;演梁山伯时,她的声音是宽厚沉稳的;演杨排风、春草,她的声音是稚嫩爽脆的;演史夫人时,她的声音又是沉着坚定、韵味绵长的。
有必要说一说她演的梁山伯。她接下这角色时,心里是没底的。从花旦到小生,这个跨度不是一般的大。况且,是一号主角。她想到用金派的风格来演。金运贵的梁山伯是公认的经典。但是金运贵留下录音的只有《十八相送》和《山伯临终》两段唱,其他的部分需要重新设计唱腔。她找到金运贵弟子姚恭林老师。姚恭林一听她要唱金派,连说,这个想法好。经过姚老师的点拨,以及与作曲王兆琦的沟通,最终搬上舞台的《梁祝》受到了观众的异乎寻常的喜爱。他们奔走相告:从舞台上消失多年后,金派梁山伯终于又回来了!
葛瑞莲不光有戏迷,还有歌迷。早在90年代初,扬州人就知道,葛瑞莲不光会唱戏,她的民歌唱得更好。她唱的扬州民歌《撒趟子撂在外》、《茉莉花》、《孟姜女》,她与丈夫李政成合作的《板桥道情》、《扬州小巷》,都深受扬州百姓喜爱,并且在政府重大接待活动中演出。在一次“非物质文化遗产进校园”活动中,作曲家戈弘讲扬州民歌,葛瑞莲作示范,听惯流行歌曲的扬州大学的学子们被她甜美的民歌迷住了,讲座结束后,围着她索要签名。
四十岁,是戏曲演员的黄金年龄。从艺已三十年的她,却顾来时路,只是微微一笑。汗水、泪水,奖杯、鲜花,一切都顺其自然,不悲不喜。这就是葛瑞莲,任岁月的炉火烹煮云水生涯,她只是那枝简静的莲,笑看风起,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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