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型史诗扬剧《史可法》之“新”
时间:2006-07-11 01:21来源: 作者: 点击:次
《史》剧的编剧刘鹏春先生曾自称:“多年之前,我曾醉心于在舞台上塑造乡村小人物。我觉得,以自己的心性与笔力,适宜于捧一把黄土,和汗和泪揉捏自己的父老乡亲。至于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需要青铜铸造,恐非我所长。”这虽是编剧的自谦之言,却也隐隐透露了一个信息:扬剧娴于表现饱含乡土气息的小人物与民间生活故事,在表现英雄豪杰、重大历史事件上,则显得有些先天不足。如在第三届江苏省扬剧节上与《史》剧同获优秀剧目奖的新编古装戏《贡茶奇案》,着力塑造的便是更夫、禁婆这两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小人物言语土俗、动作活泼,极易产生戏剧冲突、喜剧效果;同时,小人物贴近生活,贴近普通观众,表现的又是他们比较熟悉的生活场景,易引起他们的共鸣与认同。在扬剧几十年的艺术生命里,创造了王樵楼、皮九辣子等一大批观众津津乐道的乡土小人物,取得了极大成功。
史可法是明末清初,以阁部身份,督师江北、死守扬州,独支大厦、力挽狂澜,最终以身殉道的爱国英雄,几百年来,他的爱国精神鼓舞了一代又一代扬州人,江泽民同志便是在史可法精神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至今,扬州还有一条史可法路。把这样的英雄人物搬上扬剧舞台,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在困难面前,编剧并没有发怵,而是知难而上,截取了史可法生命最后时刻的几个片段,以虚实相结合的艺术手法,创作了大型史诗扬剧《史可法》,使一个有血有肉的爱国英雄形象在扬剧舞台上站了起来。
如何把无论是编剧自己、还是扬剧本身都不太熟悉的题材搬上舞台,对编剧、对扬剧,都是一次重大挑战,编剧为此煞费苦心。《史》剧在材料的选取上便是可圈可点,令人钦佩的,充分体现了编剧的匠心独具。史可法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一生可歌可泣的事件却实在很多,编剧偏只选取了督师江北这一段的几个片段。一来,这一时期矛盾冲突最为激烈,容易入戏,将史可法置身其中,更能凸现史可法的高风亮节;另一方面,这些事件多发生在扬州一带,这样,不仅可以歌颂史可法个人的爱国主义精神,更可以升华至发掘扬州人民性格里坚韧、善良、正义的一面,一扫扬州人在世人眼里“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懒散、孱弱印象,意义深远。调停四镇、徐州设计、城头拒降等无疑是激荡人心,令人热血沸腾的,但一出好的戏剧,不能全部是铿锵有力的高歌,也要有婉转深沉的轻吟。于是,编剧又设计了矶头别母、临刑拔发等情节,表现史可法的似水柔情,儿女情长;更通过史可法出镇江北前的踌躇、处罚爱妻时的犹豫,表现了他富有人情味的一面,《史可法》所塑造的不是曲高和寡、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神,而是一个有感情的大写的人,这样的人才能被观众接受。
《史》剧的选材基本忠于历史,却又不拘泥于历史,而是虚实结合,以虚衬实。史可法督师江北,在扬州英勇就义是历史真实,而史夫人进入扬州、史可法被斩首等则是编剧的艺术想象。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想象并非凭空捏造,离开历史情境“戏说”历史。比如,历史上本无史可成其人,更无他投降清兵的事,但在当时扬州城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杀死高杰投降清人的许定国就是一例,史可成只是其中的一个典型。史可成并不是无耻下流的汉奸,也不是追名逐利的小人,他实际上代表了当时一批人的意见,“新君用人少眼光,是亲是疏待观望。奸党势力莫小觑,只怕暗箭难提防。”他们固然不想做遭人唾骂的秦桧,可也不愿做屈死风波亭的岳飞;史可成也代表了现代一些对史可法守城意义心存疑虑者的声音“顽抗激怒清将士,血雨腥风满扬州”、“百年以后,扬州也许荡然无存”,他们认为史可法的举动不利于时代进步,不利于民族团结。更给扬州人民带来了灾难。《史》剧在肯定“扬州之战是英雄和英雄的一次以鲜血为语言进行的对话”的同时,也以史可法的一腔热血,义正词严的回答了两者的疑惑,肯定了史可法的爱国主义,赞赏他的爱国精神“是晨号是劲鼓是大吕是黄钟,共黄河共长江不息在华夏时空。”
一直有人批评中国传统戏剧,悲剧因素少,喜剧因素多,批评中国的观众只喜爱好人好报、恶人恶报的大团圆的结局,其实这正是中国戏剧的特点与魅力所在,喜好大团圆结局也是中国人乐观向上的表现。喜剧本是扬剧的拿手好戏,在扬州,即便很少看扬剧的人,也能说出《王樵楼磨豆腐》、《王瞎子算命》等剧目来。但史可法是一个悲剧的英雄,这注定不能用喜剧的形式来表现,否则就会落入“戏说”的俗套,损害扬州人民的感情。但悲剧也要考虑观众、特别是扬州的观众能不能接受,因为观众是最好的评判,只有被观众认可的戏才是好戏。结果,编剧与导演采用了史诗扬剧的形式,将《史》剧的风格定位在“凝重、壮美、史诗、现代”这八字方针上,这在扬剧史上是值得大书特书一笔的。比如“城破”一段,通过光影、烟雾、混响等舞台技术手段以及演员的舞蹈,艺术再现了当年城破时的悲壮、惨烈,把史可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绝望心情,刻画的入木三分,给观众极大的震撼力。《史》剧虽然塑造了一个悲剧的英雄,讲述了一个毁灭美的故事,但史可法不是“新亭对泣”的可怜虫,而是“漫漫长路,求索上下”的求道者,笔者相信,看完了《史》剧,观众更多的是被史可法的“忠诚不改,坚忍不拔”的美德所感动,被他的“为民奔波,为国谋划”的精神所激励,被他的“壮心不退,意志不垮”的豪情所鼓舞,而不会感叹黑白颠倒、人生如梦,更不会因此意志消沉,不思进取。
在音乐方面,作曲家们也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与尝试。扬剧由花鼓戏、清曲、香火戏合流发展而来,其中香火戏因为只用锣鼓伴奏,唱腔高亢粗犷,因此称为“大开口”,“大开口”也指原香火戏的曲牌。合流后的“维扬戏”以“小开口”为基础。而《史》剧则以“大开口”为主要曲牌创作全剧,克服了传统扬剧表现帝王将相戏的不足,也为史诗般的壮丽画面,找到了合适的主旋律。《史》剧的伴奏也是相当成功的,如斗蟋蟀一场,几个太监在轻快幽默的音乐声中粉墨登场,偏偏他们的动作又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真让观众又好气又好笑。
《史》剧在大胆创新的同时,也注重发挥扬剧的特长,高杰的成功塑造就是其中一例。也许高杰并不能称作小人物,但他滑稽大胆的动作、粗俗可笑的语言,常常让扬州的观众发出会心的微笑,比如他饮下假毒酒后的洋洋得意(骗过了众人)、听闻吴将军赞妻后的手足无措(你又来添什么乱)、见到史夫人进城后的大喜过望(盼将妻女一同带出城去),都是扬剧舞台上小人物贯有的表现,高杰这个历史上毁誉参半的人物,在《史》剧中,变成了扬剧善于表现的李逵、程咬金式的喜剧人物,他赢得了观众的喜爱与掌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而开场时的一段斗蟋蟀的闹剧,则一下子就把观众吸引住了,这虽是一个小的细节,对整出戏剧的成功,却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毋庸讳言,尽管《史》剧的编剧十易其稿,剧组人员更是洒下了无数的汗水,但仍有待改进提高的地方。不过总体说来,《史》剧大气磅礴,气势恢弘,观后令人荡气回肠,久久回味。正如袁振奇先生的展望:“扬剧界又一台艺术精品即将诞生了。”
笔者是个刚刚接触扬剧的少年人,凭着初生牛犊的勇气,在各位行家面前弄斧,幼稚甚至错误之处,是难免的,还请方家指正。
(责任编辑: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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