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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演出回来，也许是由于我主演的《罗帕记》一剧观众反响十分热烈的缘故，兴奋的情绪竟使我睡意全无，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我的床前，不由我思绪万千，想了很多很多，历历往事在脑海中泛起，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别人诉说着我的扬剧情结…… 我想起了儿时的情景。出生在江南水乡无锡的我，虽然不是生长在艺术世家，但惠山的灵气、太湖水的秀色孕育着我，使我从小就受到了吴文化的熏陶。在我的长辈中，舅舅、舅妈、叔叔、婶娘，他们都是戏曲爱好者，特别是对锡剧更是情有独钟，非但喜欢看，而且都会唱。他们还组织了一个业余民乐队，自己演奏自己演唱，故而“梅腔”、“彬彬腔”那悦耳动听的旋律会经常飘荡在我的周围，我也会跟随他们去看戏，和院子里的小朋友一起唱歌、跳舞，故而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文艺骨干”，小小年纪的我也会唱出几旬声音稚嫩的“推呀拉呀转又转”．幼小的心灵无形地埋下了喜爱戏曲的种子，还曾暗下决心：“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去学唱戏!”。 我还想起了六岁那年父亲将我们全家接往南京的事情。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就连南京话也感到十分“陌生”。然而，在江苏电台文艺部工作的父亲却口了我能经常“窜”到他的录音室去的机会．就是从他那里我直接听到了锡剧、扬剧、越剧、京剧、昆曲、评弹等许多剧(曲)种的名家在录音棚里的演唱。那时只觉得他们人人都唱得十分好听，我都喜欢。有一次，在父亲那里听到了一位扬剧前辈演唱的一个大唱段，从切到块一口气几十句的清板石．一句十分大气的落调．让我听得入了迷。事后父亲告诉我，这位演员就是鼎鼎大名的扬剧“高派”鼻祖高秀英老师，唱的曲调乃是经典的“堆字大陆”。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也许从这时开始，扬剧的魅力就有形无形地吸引住了我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在平静的生活中往往会出现一些偶然的巧合。这使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有次我父亲去参加省扬剧团一个朋友的聚会。此时刚好扬剧在招收新生，那位老师看我长得挺秀端庄．在问了我的年龄后，随口就说了一句：“小妹妹，你来考扬剧吧”。我心里即刻“噔”了一下，而我父亲倒是笑着说道：“她连一句扬州话都不会讲，怎能去考扬剧呢?”。在场的我却急不可待地脱口而出：“只要让我去唱戏，考哪个团都愿意!”。一句戏言，(不，也许更应该讲是一次机遇)让我真的日后成为了一名扬剧演员，从此开始了的演艺生涯。 我更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幼稚，根本分辨不清什么为“喜欢”，什么叫“职业”。其实对戏曲的“喜欢”那是一种“以此为乐”，而从事这份职业则就是我真正接触到扬剧之后，才深深感到要唱好扬剧岂是一个“难”字所能概括?首先要过语言关。任何戏曲剧种。都是因为语言、地域的不同才产生出灿烂缤纷、备俱特色的优美曲调。对于我来说，讲好扬州话就成了我必须跨过的第一道“坎”。为此，我的启蒙老师刘荣兰不厌其烦地一字一句教我，还规定我平时必须用扬州话和同学交流，所以课后我就一遍遍地跟扬州籍的同学学念道白．还用小录音机录下来，回到宿舍再不断地听、反复地念，有些还用拼音字母注上音，为的是在整音课时好少出洋相。但即便这样．在我将“你”念成“里”字时，还是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羞愧难当的我下了狠心：“不标准誓不罢休”，就这一个“你”字一练就是三个多月，终于得到了全班的“认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从这件事中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从此语言问题再也不是我艺术道路上的绊脚石了。 我的思维还在不停地运转，拜师学艺的一幕又在我眼前呈现。进省扬剧团后我拜徐秀芳为师。徐秀芳老师师从著名扬剧表演艺术家，“高派”艺术的创始人高秀英老师，这样高老师就是我的“师婆”，徐老师是“高派”艺术的小字辈传人。“高派”是扬剧艺术苑中一朵鲜艳的奇葩，其最闪光的亮点之一就是她演唱的“堆字大陆”，影响深远，流传广泛，在广大观众中有口皆碑!她那喷口有力的咬字、流畅舒展的旋律。加之底气十足的快板，这样一个“超级”大唱段，每每都能将剧情推向高潮，强烈的戏剧效果场场都能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拜师之后我专工青衣兼演花旦，故而有幸在“高派”代表作《鸿雁传书》、《断太后》等剧目中担纲主演，有幸自己唱起了脍炙人口的“高派”唱腔。儿时只觉得“好听”的“堆字大陆”，如今才真正让我领悟到了其艺术的真谛! 一个无锡人怎么会去唱扬剧?夜深人静的此刻让我想起了一个“缘”字。就是这个“缘”字，有时会让人感到是那样的玄妙，有时却又会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你的身边，“缘”字的内涵深不可测，也许有些人与人的遇合，或人与事的遇合，究其原就是一个“缘”字。我想这个“缘”字，对我的扬剧情结同样也是最好的注释! 想着想着一阵倦意袭来，我轻合眼皮迷蒙睡去，尚未进入梦乡，朦胧中被手机的定时铃声惊醒，此刻，一缕清晨的金色阳光映入窗内，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这一晚虽是一个不眠之夜，但值得！
原载《剧影月报》2009年第3期
(责任编辑：颜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