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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剧名旦高秀英》第十三章 《百岁挂帅》又立新功

时间:2006-07-01 22:58来源: 作者: 点击:




 
十三 《百岁挂帅》又立新功
 
    一九五八年,省扬剧团演出了《百岁挂帅》。
    这个题材是我听扬州扬剧老艺人周荣根介绍的。原名《十二寡妇征西》。改编后的《百岁挂帅》是从三关主帅杨宗保被西夏王文射死开始,而且是把这一情节作为幕后交代的。戏一开幕就是焦廷贵(焦赞之子)、孟定国(孟良之子)回京报丧。时值天波府正在为宗保五十寿辰,张灯结彩,大摆华宴。郡主念太君年已百岁,怎能承受得起如此沉重打击,决定暂不上禀。
    谁知酒过三巡,焦廷贵不慎吐露真情,众家儿媳、孙媳都在为太君的身体提把冷汗。可是太君毕竟是一生戎马,身经百战,不但没有当场晕倒,反而令丫环换大杯伺候,为孙儿之死而感到光荣和骄傲。
    虽然宋王待杨家太薄,但家仇国恨,太君不能不问,遂亲带八姐九妹上殿请缨,怎奈宋王沉于酒色,拒见。
    之后,由八贤王、安乐王击鼓鸣钟,才把宋王催上金銮殿,知情后又手足无措,两班文武竟无一人应声挂帅,这才被迫亲去天波府以吊祭为名,行请兵之实。
    太君经过一番忠谏,决定亲自带桂英、文广挂帅出征,凯旋而归。
    我当时所以选这个题材,有两展意思:一者,它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色彩;二者,省扬以高秀英为首的众多名旦,长期处于难以安排的困境,而《十二寡妇征西》在这方两容量大,一下子就能安排十二个旦。
    但《十二寡妇征西》虽说是扬剧传统,可真问起这个戏的具体内容时,已无人能说出个明堂,只有扬州老艺人周荣根还记得几个人物名字和一个极简单的路子,即清明佳节,太君正欲率领众家儿媳前往祖庙祭扫,忽见宗保灵枢运回,众失声痛哭不已……
    原始材料少,对整理改编固然带来很多困难,但也有好处,可以充分吸收各方面意见,发挥作者的想象和创造性。如高秀英扮演的柴郡主,在周荣很老艺人的介绍中,就没有这个人物,而是六郎妻大刀王怀女。整理改编《十二寡妇征西》是在一九五八年底,当时高秀英已四十六岁,他最适合演《鸿雁传书》、《二堂放子》、《恩仇记》一类青衣戏,如果叫她演王怀女,岂非强人所难。把王怀女改为柴郡主,一方面适合高秀英,另一方面也准备通过这一人物的设置,深化主题,即如何正确处理两类矛盾。因为柴郡主作为柴王之女,与仁宗有着皇兄皇妹的关系,但她又是杨门的媳妇,这样一来,柴郡主就必然处在矛盾的焦点上。既增加了人物的内心冲突,又使全剧的戏剧矛盾更加复杂化了。而这种改动不但为传奇剧所允许,同时也是依据明万历刊本《杨家将世代忠勇演义志传》改编。
    高秀英果然不负众望,把柴郡主这个人物塑造得非常丰满,既端庄华丽,象金枝玉叶,又充分体现作为天波府主持人的身份,操持内外,井井有条。对上体贴恭顺,对下爱护备至,妯娌之间和睦相处,平易近人,可敬可亲。她对皇室多年冷淡杨家,却又充满愤怨,即便在皇兄面前,也敢仗义直言,大快人心。但在杨家到底发不发兵,决定发兵以后究竟带不带文广这一系列问题上,她又是那般固执己见。因为杨家八房仅存宗保,如今宗保又为国捐躯,太君年迈,桂英多年卸甲,文广年幼,不知兵法……因此,她向仁宗面陈杨家发共实有困难,又是合情合理的。
    为了写好“面陈”这段戏,高秀英是流了不少汗水的。五九年排这个戏时已进入夏天,后来为上北京再加工时已是大伏,贡院街66号团部里的小排练场,不但没有风扇等现代化除湿设施,仅有的几扇窗因为临街,如果打开,路人及附近的儿童爬窗围观,不但影响排戏,而且比不开窗更热,所以只能门窗紧闭,如进蒸笼,不要多少时间就汗如雨下,但为了写好这段戏,唱好这段戏,演好这段戏,没有任何人叫过一声苦,而留在脸上的却是创作的喜悦。
    当时写这段戏的核心问题是两个,一个是如何写好谏君这段唱,因为戏发展到灵堂请兵一场,只有用大段唱才能发泄郡主对皇兄的不满,才能把杨家的遭遇尽情地倾述,而唱又是高秀英之所长,其中用她在二十年代创造的“堆字大陆板”更是表达这种情绪最最恰当的曲调。但“堆字大陆板”只是一种格式,能不能通过唱正确地体现人物此时此地的心情,关键还在于这段词写得如何?用得是不是在刀口上,就象《鸿雁传书》最后的“堆字大陆板”那样。
    但高秀英说:“《十二寡妇征西》和《鸿雁传书》剧情不一样,柴郡主和王宝钏的身分、性格、经历都不同,‘鸿’剧那段唱用的是‘翁松’韵,这次是不是改用‘爬沙’韵,因为我最喜欢这两个韵,唱起来上口。”
    我们尊重高秀英的意见,用“爬沙”韵,写下了以下一段“堆字大陆板”的唱词:
你不提发兵事倒也罢,
提起了我心中纷乱如麻;
我有几句肺腑言,
上奏万岁请明察,
想我杨氏,扶保皇家,
辽邦打来,就往北打,
夏邦杀未,就往西杀,
马不离鞍,人不离甲,
尽忠报国,从不顾家,
想一想在金沙滩头、李陵碑下、
洪羊洞口、三关帅衙,
哪一处没有杨家热血,染透黄沙!
事到如今,天波府内,非孤即寡,
太君百岁,怎把帅挂?
文广年幼,怎要兵法?
穆桂英阵中产子,早已身体不佳,
个老力衰,怎穿盔甲?
望万岁体谅下情,伶恤孤寡,发兵大事,
朝堂之上,另行筹划,
选派良将,莫差杨家。
    在这段唱写好后,请高秀英试唱,她又提出以下三点意见,供我和吴白匋同志参考。其一是第三句的最后一个字,原稿写的是“肺腑话”,她说:“‘话’字容易唱飘,不如改用‘言’字,发齿音,必然要走低腔,对表达郡主和杨家的委曲之情更适合。
    其二是“染透黄沙”一句,原稿写的是“染满黄沙”, 秀英大姐说:“‘满’字用扬州话唱,不但口形难看,而且音也不容易发出,是否改用‘透’字?”
    接受了她的建议,改为现稿。
    其三,过去她唱“堆字大陆板”,在堆字部份总是四字一句,不论唱多少句,都是一个格式,难免失之呆板,她希望在这段唱词中破一破。例如在内容的变化、情绪的转变等一些地方,可以用长句或长短句,这样就必然促使她和音乐工作者进行必要的革新。在这段唱里,高秀英从唱腔角度改了四处:
    一处是第二句“提起了我心中纷乱如麻”的“心”字,她加了一个很长的拖腔,以表示纷乱如麻的心情。
    第二处是第三句“我有几句肺腑言”,“我有”两字后略事停顿,以提请仁宗注意下面的肺腑言,而“言”字行低腔,表示内心的苦痛。
    第三处是“哪一处没有杨家热血,染透黄沙”的“血”字挑起来唱,以免腔平,缺少起伏。
    第四处是“穆桂英阵中产子,早已身体不佳”改用跺板的处理连起来唱,以强调穆桂英不能领兵挂帅。
    虽然几十句一段唱,只在以上四个地方稍作改革,但听起来便有新意,又不失去高派“堆字大陆板”的风格和韵味。这一点很值得音乐改革者的重视。过去乃至于现在,很多扬剧观众都对省扬的音乐改革有意见,主要的一点就是缺少“扬”味,而有的是另一个“洋”味。因此,同演员结合起来搞,往往是事半功倍的。
    经过一段艰苦的排练,《十二寡妇征西》终于在省第三届戏曲会演中,与观众见面了,受到了与会人员的热情称赞。在会演的分组讨论时,一致认为这个戏无论是剧本和演出都是优秀的。每演到高秀英唱“堆字大陆板”时总是赢得全场观众的满堂彩。当然在这次会演中,不只是高秀英一个人演得好,而是当时省文化局周邨局长所说的一台好戏。从演员方面还有王秀兰扮演的佘太君、华素琴扮演的穆桂英、任桂香扮演的杨七娘以及青年演员张瑞泉扮演的杨文广都非常成功。这个戏的音乐改革,除体现在柴郡主这个人物身上外,还有王秀兰的几段唱,七娘的一段大陆板,这是扬刚首次运用流水板,都偿炙人口地载入了扬剧音乐史册。舞台美术也做到了净而美。
    这次会演不评奖,它的成绩只能反映在观众的口碑中和当时的报刊杂志上。仅剧本一项就先后在《江苏戏曲》、《江苏戏剧选》、《中国地方戏曲集成(江苏卷)》上发表过三次。之后,改名为《百岁挂帅》,又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单行本。“文革”后,又作为扬剧剧种的代表作编入《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卷)。
    《百岁挂帅》在南京一炮打响后,理应首先回到扬州故乡演出,以慰家乡父老。但,全团同志刚到扬州,才把背包取下,准备搬到剧场宿舍时,省文化局从南京打来长途电话,责成我们立即赶回南京,演给当时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同志看。全团得到这一信息后,既高兴又为难。高兴的是扬剧能演给中央领导人看,提高了扬剧的地位;为难的是扬州父老期待已久,门票已售,临时停演,如何交代?
    扬州父老毕竟是爱扬剧的,他们主动提出来,叫我们先回南京演给陆定一同志看,因为这是扬剧的光荣,家乡父老脸上也有光采。
    陆定一看过“百”剧,立即与省委领导研究决定,九月赴京向中央领导汇报演出,并在北京参加国庆十周年。
    当时不单是省扬首次进京,也是扬剧剧种首次赴京。从省到局到团领导都非常重视,决定由省文化局副局长郑山尊同志亲自带队,由团长辛瑞华等组成先遣组,先期赴京安排各项演出宣传事宜。当时全国剧协主席、文化部戏曲改进局局长田汉同志是非常支持扬剧进京的。辛瑞华等一去就专访了田老,一切都给予妥善安排。这也是那次进京取得成功的条件之一。
    因为省扬是首次进京,是作为剧种代表去的,除带“百”剧外,还复排了《恩仇记》,加工了一批有代表性有剧种特色的折子小戏,如扬剧花鼓戏时期的《王瞎子算命》、《审土地》及《上金山》、《放许仙》、《断桥会》、《鸿雁传书》。
    高秀英为了精益求精,又烦吴白匋同志对《鸿雁传书》剧本进一步加工,除在前面讲的把王宝钏一上场的四句定场诗重写了以外,还改动了血书藏在雁的尾部的情节,因为动物学家看过戏后,认为藏在尾部不科学,尾部重量增加,将会在长途飞行中影响速度和持续能力,只有将书信放在雁的脊背上,才既安全,又不影响飞行。在表演上,也再一次由我和省戏校昆曲教师宋衡之先生,作了一些新的处理。如:为了使演员能“照满台”,使楼上、下,左、中、右的观众从各个角度都能看到,看清演员的表演,就需要充分利用整个舞台空间,做到戏曲表演艺术通常最讲究的“圆和美”。衡之先生帮助高秀英在排练场上用粉笔画了很多行动线,既需要记,更需要练。当时正是南京最酷热的七月底,坐在家里对着风扇还汗流不止,何况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跑呢!自然是汗流泱背。有时我和宋老师劝高秀英要劳逸结合,她总是谦虚地对我们说:
   “你们才辛苦呢!这么热的天,宋老师每天还要冒着酷暑跑来跑去!再说,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也差了,只有通过不断的练,才能记得实、演得真。盖叫天老先生说过,艺术无穷尽,要演到老学到老啊!”
    为了表彰高秀英那次去京前的勤学苦练,新华日报曾发表了金水的专访《勤学苦练,精益求精》:
   “七月底一个酷热的下午,我来到省扬剧团演员高秀英家,上楼后,只见她身上的布衫被汗水浸湿了。她见到我就说,昆曲老师就要来给我排《鸿雁传书》,刚才抽时间把昨天的戏复习了一下,所以,才弄成这个样子……
   “《鸿雁传书》不是你演熟了的老戏吗?为什么还要排?”记者问。
   “她听后谦虚地笑了:‘正因为是老戏,就更要不断提高,不然就难以跟上形势,满足不了观众欣赏水平日益提高的要求。说实在的,不通过这次新的加工,我还不会发现自已过去的表演是多么粗糙呢!……过去由于我对王宝钏这一人物性格体会不深,在咬破手指写血书的地方用了些凄苦的面部表情和擦泪的动作。现在想想这些表情和动作是有损这一人物形象的,因为王宝钏不是一般妇女,她是作为古代妇女坚强性格的集中表现而存在的,所以,她的泪应该不是轻易掉的,否则她既不能有三击掌之事在前,更不能苦守寒窑十数春于后,看起来这是一个细节,但却关系到人物形象的塑造。另外,过去在行路遇军爷一场戏中,以及最后要在鸿雁身上绑血书的表演上都是缺乏真实感的。因为军爷和鸿雁都不可能是真实存在,而必须通过演员不同的心理反应和形体动作把它演活,使观众感到真实。这时她不仅说,同时在做,刹那间通过她的不同表情、眼神、身段和舞台调度,使我真的感到一位白袍红马的将军骑马从远处而来,王宝钏开始认为是薛郎回来了,及待她放下竹篮打掉衣上的灰尘,满面带笑地迎上去后,才发现是认错了,但在她一度失望后却又发现军爷的去径与薛郎相同,再加上那军爷的打扮,于是她又联想到很可能也是到西凉役军的。所以,这时的王宝钏又产生新的希望,想求这位军爷带信给薛郎,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军爷早已飞马去了,从而王宝钏才在‘我痴心怎托天上浮云’下慢慢地又提起竹篮,闷仄仄地向武家坡走去……”
    省扬剧团为了以最佳阵容去京汇报,当时的省文化局周邨局长决定把南京市实验扬剧团的全班人马并入省团,并从扬州市人民扬剧团借来了老生石玉芳、丑角汪麟童,从安徽来安扬剧团商借了唱小生的岳佩峰,从镇江扬剧团暂调来扬剧金派传人筱荣贵
    作为进京汇报演出的主要剧目《百岁挂帅》的强大阵容是:高秀英饰柴郡主,华素琴饰穆桂英,王秀兰饰佘太君,任桂香饰杨七娘,房竹君饰九妹,王美云饰八姐,黄春莺、廖凤英、王惠琴、周月英等饰众寡妇,李虹饰大丫环。男演员方面是:林玉兰饰八贤王,石玉芳饰宋仁宗,蒋剑峰饰安乐王,陈立祥饰大太监,杭麟童饰孟定国,蒋剑奎饰焦廷贵,林树华饰王文,黄风文饰薛德礼,王金洪饰杨辉。而调借来的筱荣贵、岳佩峰和汪麟童则分别主演《挑女婿》、《审土地》。
    除了精选演员,还聘请了京剧著名演员赵云鹤,昆曲名家徐子权、宋衡之、宋选之对“百”剧演员进行辅导。扬剧史上从没有一个演员扎过大靠,一般武戏总是穿软靠或改良靠。大靠一来价昂,二来需要演员功底深,否则八面靠旗及飘带都会变成演员的负担,掌握不了反而影响表演。而《百岁挂帅》一下子要十几身大靠,所以非请人辅导不可。在摄氏三十八九度的高温下,穿起胖袄,扎起大靠,头上还要勒七星额子,没有真功夫是吃不消的,除了妨碍头部的运转,有时还会因为头被勒而呕吐。在传统戏里,凡是扎靠的人物,不论男女,都是武将,在戏的进行中总要有开打的场面,扎大靠开打同不扎大靠开打是大不一样的。《百岁挂帅》中的众多“寡妇们”,过去从未扎过大靠,为了上京演好《百》剧,都经受了整整三个月的夏练三伏的磨炼。
    去北京后,首先是对外公演。先后在西长安街的长安剧场和靠近东风市场的吉祥戏院演出。所带的大戏、小戏都演了,观众反映良好。最初怕北京观众听不懂,事实证明,这种顾虑是多余的。
    文艺界反映比观众更加强烈,连演员的服装和台上挂的幕布都令首都同行羡慕不已,说:“到底江苏是丝绸之乡、鱼米之乡,不论披和蟒都是上等丝、绉加金线绣的,连装饰;幕、底幕也无一不是素雅的丝绸制品。”
    那次调京,主要是向中央领导汇报,对内演出很多,以在国务院小礼堂演出最为隆重。礼堂在中南海内。那天,除毛主席外,其他中央领导同志几乎都到了。本来毛主席也准备看的,后因临时有外事活动而没来,所以,那天开演时间一再推迟,直等到晚上八点才开演。
    少奇同志、朱老总、周总理都坐在一排。彭真同志因去得较迟,中间座位早已坐满,只得坐在靠近走廊的边座。朱老总看到“寿堂惊变”和“灵堂”两场,曾两次流泪。
    戏完之后,按常规周总理总是要上台接见的,可是那天非常不巧,中央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本来是周总理主持的,后来因为总理要看扬剧,临时请陈毅同志代为主持,因此,戏一结束,他便赶去开会了,一边向外走,一边不断回身向台上挥手示意。
    少奇同志和朱总是很少上台的,所以最后由一位中央首长代表党中央上台接见并与演职员合影留念。
    周总理那天没来得及上台,似乎有些歉意,有一人省扬到文化部小礼堂演出折子戏时,总理突然跑去看戏,剧团事前毫无所知。总理看过小戏非常高兴,上台接见时还问团里有没有淮安人?大家说有一个,就是在《百岁挂帅》中演九妹的扬剧名演员房竹君。总理听后,兴致冲冲地走到房竹君面前,问房是淮安城里的还是乡下的?房说:“我虽说是淮安人,可从没有去过淮安!”结果,总理和大家一起笑起来。
    在总理同全体演职员合影时,总理站在边上,大家认为对总理不够尊敬,再三请总理站在中间来,可是总理坚决不肯,连说:“一样,一样。照吧,照吧!”这件事给全团同志留下了深刻印象,受教不小!
    小戏在招待文艺界时,很多文艺界著名人士都去了,除了在前面介绍过的梅兰芳大师,还有苏联功勋女表演艺术家叶·康·列普柯夫斯卡娅,中国戏曲研究院罗合如副院长。罗在看过《鸿雁传书》后,对高秀英的表演作了很高的评价,并坦诚地向高秀英提出一点建议。他说:“雁是向西方、远方飞去了,但演员在表演上不能只向这个方向注视。这样处理显得太直太呆板,而应将情景规定为雁起飞以后,还在空中盘旋了一周,似乎在对王宝钏依依惜别,此时王可随着雁的盘旋加一圆场,然后雁再直飞西凉,王起唱“堆字大陆板”。这样,后面的高潮可能更突出,前面的圆场也可为后面的高潮作个铺垫。
    高秀英从这以后再演《鸿雁传书》都是按罗合如院长的意见演的,果然艺术效果更好。
    由于周总理的推荐,《百岁挂帅》又为当时正在北京召开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演出,让众多的将军、元帅在中央礼堂看了这个戏。
    之后,叶剑英元帅来南京又看了一场。
    另外,当时北京为庆祝建国十周年,正在大兴土木,搞十大建筑。江苏派去了不少优秀技术人员和建筑工人。省扬又在劳动剧场专为他们演了一场《百岁挂帅》。工地领导为了答谢剧团,特邀请全团同志先期参观了人民人会堂。虽然当时还没交付使用,但已建成,看得人家好似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个个吐舌不已。
    这次去京,仅《人民日报》就发了四篇评介文章。其中田汉同志所写的《女英雄百岁挂帅》,曾这样写道:“年初过南京的时候,看了扬剧《百岁挂帅》第一场戏就感动了我。当佘太君发现了柴郡主、穆桂英和焦、孟二小将表情有异,抓紧迫问,小焦酒后失言,说出‘宗保临终之时……’太君问:“怎么?”焦、孟跪下,柴郡主也跟着无言跪下的时候,我落泪了。
    “一出许多剧种都有,但不太有戏的戏,一开始就处理得如此动人,真是不易。把原名《十二寡妇征西》改名《百岁挂帅》也更符合英雄主义。让原演彩旦的王秀兰改演老旦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扬剧拥有许多名演员,如饰柴郡主的高秀英,饰穆桂英的华素琴等,这次都搭配得很好,佘太君以下代代不弱。也正因这样,扬剧才有了与首都观众见面的机会。‘吊灵接旨’一场也是好戏,高秀英唱的‘大六板堆字’是她得意的唱腔,也是扬剧优秀的曲调,我以为很值得京剧等移植学习(京剧目前还缺少这样清楚有力地叙述故事的曲调)。”
    中国京剧院副院长马少波在《扬剧有精品》一文中曾这样评介:“……从扬剧进京演出的某些节目来看,无论剧本的整理改编,表演艺术和音乐、美术的丰富创造,不但是继承传统,而且发扬了传统,是相当好的。……扬剧团所演的传统剧目如《白蛇传》、《瞎子算命》、《鸿雁传书》、《僧尼下山》、《挑女婿》、《审土地》……在整理工作中都保持了剧种的鲜明特色。……
    “《百岁挂帅》象其他杨家将的戏一样,是表现精忠报国的优美传统的,但是作者选取了以佘太君为首的杨家寡妇奋勇卫国的题材,这就更增强了戏剧的深度,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人物都写得很好,性格突出,有气魄,演员都很称职,特别是饰穆桂英的华素琴,饰柴郡主的高秀英和饰郝凤英的任桂香诸同志,不但唱功好,而且善于表现人物细腻的生活感情,生动出色。寿堂一场特别好,表现柴郡主和穆桂英在为杨宗保庆五十的寿堂上,已经听到了杨宗保殉国的噩耗,但为了不使佘太君伤心未敢直言。当时寿堂之上,充满了吉庆欢乐的气氛,愈吉庆欢乐就愈加重了悲剧的力量,也就加深了人物的心理挖掘和刻画。” 
    著名戏剧理论家曲六乙在1959年《戏剧报》第3期上的《看扬剧<十二寡妇平西>》一文中,对高秀英的表演曾作如下评介:
   “……华素琴同志饰穆桂英,高秀英同志饰柴郡主,演得都很感人。《寿堂》一场,正当天波杨府为远在三关的杨宗保庆祝五十大寿,突然焦、孟二将来报宗保殉国噩耗,两人悲痛欲绝,但又不敢马上禀告太君。年老的佘太君正在为孙儿大寿兴高采烈,噩耗入耳,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穆桂英急于为夫报仇,寿筵之前不能卒饮,洒酒暗祭宗保。柴郡主痛子之深,不亚儿媳,但她不愿年迈的婆母在兴奋的喜日里,心灵遭到难以忍受的伤害,所以强自压制着悲痛。穆桂英的动作失常,焦、孟二将的言语恍惚,柴郡主则压抑凄楚,使原有的欢乐气氛渗入了悲剧的潜流。
   “这场戏,喜中生悲,以喜衬悲。柴郡主与穆桂英,同是内心痛苦,心情沉重,同是以主人身分在筵席之前强颜接受众人对宗保的祝寿,但柴郡主的身分,和她所受的长期宫廷教养,使她比儿媳穆桂英更善于把真实的情感隐藏在心底。但表露的少,绝不等于痛苦不深,相反,内心的痛苦却是更深。婆媳二人,一个藏于内,一个形于外。但不管怎么掩饰,终于被聪明的太君看出破绽。一刹时,欢笑顿成欷歔,喜悦陡变悲愤,感人的艺术魁力,不能不使观众的热泪满眶。
    “高秀英在‘灵堂’一场,也演得出色。她演的柴郡主,善于察言观色,深知皇帝名是吊祭,实是搬兵。婆家几代的悲惨遭遇,十二寡妇的凄凉生活,使她完全舍弃了娘家的立场,深深卑视皇帝对杨家的虚伪态度:用时捧上天,不用甩一边;喜时功封天波府,怒时翻脸无情。她不轻易流露这些情感,却在沉着应付皇帝:任你花言巧语,我有一定之规。她唱的有名的‘大陆板’唱腔,把十数句短句,一气涌出,帮助她向观众倾泻出角色悲愤激昂的心情。”
    《百岁挂帅》在去京汇报之前,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即已决定改拍为戏曲艺术片。剧团从北京回宁,稍事停留整顿,即开赴上海。到沪后住上影招待所。房子虽老,但却是打蜡地板,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没有可以开大伙的地方,整天为了吃饭,挤得头疼,特别是几位老演员很不习惯过集体生活。幸亏高秀英有个姐姐在上海,经常给她做些可口的小菜送来,聊以解忧。
    住处的另一缺点是临街,南面窗外是淮海路,东面门外是瑞金路,可以说站住在十字路口。一天到晚几乎都是在汽车声、人声以及其它嘈杂声中度过。而拍电影,表面上看是个很出风头的事,有名有利,殊不知电影演员是很苦的,有时比舞台剧演员更苦。首先是生活不规律,如果是上午八九点进棚拍戏,演员五六点钟就要起来。从瑞金路至徐家汇上影厂很远,虽有交通车也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到厂后是由化装师给演员化装,因为电影装与舞台装不一样,要求淡,戏曲演员掌握不住,非要麻烦化装师不可。人仰面朝天时间稍长,便感到脖子发硬酸痛,但又不好叫苦。装化好,水片贴好,才算完成化装任务。虽然导演每天拍多少镜头是有计划的,但每一镜头究竟要多少时间才能拍完又不可能计算准确,要看戏的进行顺利与否,有时连拍几次失败,也是常事,那么下一个镜头的演员就要坐在阴冷的不见天日的摄影棚内干等,甚至等到吃中饭也没拍成。吃饭时不能把水片取下,怕导演万一饭后就拍,重新贴片来不及。勒着头,带打装,涂有口红吃饭是很受罪的,只能象填鸭那样,汤匙往口里送。如果饭菜有些冷了,也无处热。五十年代的条件就是那样。条件差,象演佘太君的王秀兰同志就苦透了,她那时已患食道癌,但是为了不给厂里造成时间和经济上的损失,坚持拍戏;而她的戏又多,特别是“灵堂”以后,“校场点兵”也好,“着棋论战”也好,都是以太君为中心的戏。吃不好的结果,使得她日益消瘦,勉强支撑到拍完。她一回南京便住进了工人医院,不久就与世长辞了!周总理后来闻讯,连声叹息说:“难得的好演员,难得的好演员!”
    在摄影棚拍戏苦,拍外景有时更苦,要等太阳。有一次等得大家实在困极了,高秀英她们就躺在稻草堆里睡着了!
    上北京、拍电影是两喜,还有第三喜,就是在上海期间省扬刚刚又增加一批新鲜血液。正好,拍戏中需要很多丫环、使女、宋兵、番将,所以就一古脑儿把这批刚迈进省扬大门的小家伙弄到上海去拍电影了。虽然演的是龙套,可是拍电影对青年人还是有吸引力的。这批小演员就是后来省扬的骨干力量。他们当中有李明英、朱余兰、杨国柱、吴惠明等。
    在上海期间。还同上海京剧院的童芷苓、李玉茹等进行了艺术交流,因为“百”剧在南京参加了省三届会演后影响较大,上海京剧院移植了这个剧目,剧名也叫《百岁挂帅》,并派童、李等一批著名表演艺术家专程来宁取经。特别是童芷苓,她一定要学高秀英的“堆字大陆板”。后来他们在上海演出此剧,童芷苓也演的柴郡主。她还真有改革精神,居然唱起了“堆字大陆板”。所以,我们后来到了上海,他们一定要和我们聚一聚,由他们院做东,在沧州饭店摆了两桌。一九六〇年后,因北京中国京剧院四团已移植了扬剧,改名为《杨门女将》,他们也就不再演扬剧本,改演京剧本了。
    《百岁挂帅》在拍电影前夕,应广大观众要求,演了几场舞台剧。但演员一方面要读电影本,一方面又要按原本演舞台剧,是个很伤脑筋的事,台词常常会打架,因为舞台剧改成电影,必须突破原来框框,尽量使之电影化。除了在改编的过程中,有了一些技术性的改动外,如原在舞台上属于暗场处理的,电影本要改为明场。舞台本为了集中,把很多戏纳入一个场景,但在电影中则必须变化场景,否则将失之呆板,显得拖沓。或者为了节奏的问题,需要加入一些描写环境、气氛和人物心理活功的镜头等等。而真正属于情节、人物的改编,主要着重在戏的后部,即出征以后的戏。为了刻画太君的运畴帷幄,加了“着棋论战”一场,比较细致地描写了太君与桂英、七娘之间修养的差异,并贯穿郡主要为杨家留后的动作,还加了一段桂英登高丘,忆往事,仰望苍天,在宗保遇害之地,信誓旦旦地要为宗保报仇的戏。这段戏唱、做并重,后来成为经常作招待演出的选场。也是一个人的戏,将近十分钟。
    《百岁挂帅》不但在省扬剧团的历史上是个空前的高峰,同时也是扬剧发展史上的一块里程碑。它是编、导、演三结合的产物,凝聚着全团人的智慧和汗水。作为高秀英来说,她虽然在二十年代即在上海挂头牌,但我认为她在艺术上真正成熟,还是在解放以后进入省团,从五四年《雁鸿传书》开始,经过《恩仇记》到《百岁挂帅》,这段时期才是她艺术上的黄金时代,艺术上的高峰。
       
上图:一九五九年在电影《百岁挂帅》中的柴郡主
左图:一九五九年在《恩仇记》中高秀英饰施秀琴、华素琴饰菊香、蒋剑峰饰施子章
右图:《断太后》剧照(一九六二年)高秀英饰李后、石玉芳饰包公、王金洪饰范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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