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戏、现代戏、新编历史剧三并举方针指引下,创作、演出现代戏,塑造好当代人的艺术形象,是演员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发展戏曲事业,发展戏曲表演艺术的重要方面。华亲琴意识到历史赋予自己的责任,积极投入现代戏的排练、演出。多年来,塑造了《丹心曲》中的薛金梅、 《 209号》中的华云等新人形象,为扬剧现代戏的搬演,作出了成绩,并获观众和文艺界的好评。 《丹心曲》是革命历史题材的戏,由作家顾尔谭编剧,写的是大革命时期上海工人起义的故事。当时起义失败,起义领导人之一的大刚暂时隐蔽起来,其妻薛金梅被反动派逮捕,押入监狱。国民党要员亲自出马,企图诱使薛金梅供出大刚等起义领导人和地下共产党员。敌入使尽伎俩,威逼利诱,薛金梅正气凛然,毫不动摇,在生死关头,为了革命利益,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用鲜血谱写了“丹心曲”。 华素琴在戏中扮演薛金梅。薛金梅是工人阶级的形象,在气质、觉悟、精神状态、思想境界等方面的要求都和华素琴过去扮演过的角色不同。对她来说,演好薛金梅,是又一次考验。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华素琴阅读了与戏的时代背景有关的革命历史资料,结合对剧本的反复研读,体会当时的革命环境,熟悉当时严酷的斗争事实,为人物的塑造寻找历史的依据。同时回忆幼时在上海生活期间所接触过的工人阿姨和叔叔、伯伯的形象,为人物的塑造寻找原型,并且观摩《赵一曼》、《在烈火中永生》、《刘胡兰》等电影,向这些英雄人物和英雄人物的扮演者学习,借鉴她们的表演艺术,开拓创作思路,丰富表演手段。然后认真分析剧中人所处的规定情景和人物的所作所为,以及思想感情发展的脉络。在做了大量案头工作之后,才进入唱腔的安排、动作的设计和人物形象的塑造。 戏中武装起义是做为戏的背景处理的,作者着意刻画的是薛金梅这个普通女工的性格,共两场,一场是薛金梅被捕,一场是狱中受审。 华素琴把这个人物处理成既朴实贤慧又刚强不屈的普通工人形象,在平凡中见伟大,在行为中见品格,在斗争中见真情。薛金梅既是深爱丈夫的贤妻,又是疼爱儿子的慈母。在敌人面前却显示了宁死不屈的钢铁意志。华素琴把握刚柔共济,恰到好处地塑造了人物。 戏的开场安排在大刚家。激烈的枪声不断响彻云霄,震荡着在家等候丈夫归来的薛金梅,儿子小宝被枪声吓哭了,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而她却在紧张地倾听着,注视着局势的变化,担心着起义的结果,更担心着丈夫的安危。她时而走到窗前眺望,时而在室内来回踱步,时而屏息倾听,门外稍有声响,立即急切地跑去观看。……这一系列的无言动作,把观众带入了紧张的情景之中。接下去一段节奏紧凑快而不乱的唱段,既交待了工人起义的背景,又表现了她此时的着急心情。突然又一阵激烈的枪声,她的心收得更紧了,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双眼注视着窗外,期待着大刚平安归来。 大刚的敲门声以及低低的呼唤,这熟悉的声音,使她从紧张、惊恐的情绪中缓解下来,急忙跑去把门打开。大刚一步踏进门槛,立即把门紧闭,未等妻子开口,告诉她起义已经失败,形势十分紧急,敌人正在追捕他,他必须立即转移。这使薛金梅又惊又急,她什么也没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催大刚快走。谁知尚未出门,敌人已追到门外,她只好让大刚跳窗而逃。她从窗口见大刚消失在夜幕中,听了听急促不断的敲门声,沉着的把窗关好,整理一下衣服,才慢慢地开了门。然后紧紧地搂住儿子,站立一旁,等待事态的发展。当敌人如狼似虎地闯进门来,再三追问大刚的去向时,她缄默不语,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惹怒了敌人,要把她押走。她先是一惊,接着懂事的儿子哭喊着;“妈妈,你不要走!”此时母子相抱,泪眼相交,薛金梅只得忍着内心的剧痛,安慰孩子:“小宝,你要听话,好好在家等妈妈回来。”但孩子仍死死抱住母亲,敌人硬把这对母子拆开,强拉硬拽,母子二人,面面相对,相互呼喊着,最后薛金梅猛被倒拖着带走了。 这场戏,薛金梅有两次与亲人分别。一是与丈夫大刚分手,一是与儿子小宝分离。由于分离的对象不同,关系不同,华素琴做了不同的处理。与大刚的分手是在紧急的情况下,催他走是关心,也表明她会挑起家的这副担子,要丈夫放心。从而表现夫妻间的感情和相互理解,也表现了薛金梅为了大局,为了丈夫,勇挑重担的精神,因此她表现得急而不乱。而与儿子小宝的分别,却是揪心的。丈夫走了,本以为可与孩子相依为命,谁知马上又要骨肉分离,自己将会如何,可置之度外,可幼小的孩子离开了娘,单身只影,将怎么过?特别听到孩子凄励的喊叫,怎不叫她柔肠寸断?表演这一情景时,华素琴满含热泪,紧抱小宝,用了一个长长的停顿,然后慢慢抚摸着小宝的头,带着深深的母亲的爱,注视着小宝,轻轻地说出安慰孩子的话。这段戏,华素琴演得情真意切,观众无不动容。 “狱中受审”,是戏的主要场次,也是塑造薛金梅性格的关键所在。 幕在拷打声中徐徐拉开,然后两个敌兵架着已被打得昏迷的薛金梅拖了上来,抛进牢门,然后锁门而去。躺在牢房潮湿地上的她渐渐苏醒过来,随着一句声音柔细的〔倒板〕,慢慢睁开双眼,环视一下牢房,挣扎着站立起来。由于刚刚被打得死去活来,几乎站立不住,踉跄几步冲上前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然后唱出了她的凄苦、愤恨与对亲人的思念。这段表演,身段与感情配合恰当,真实动人。唱腔时而高昂有力,时而低回婉转,准确体现了人物此时复杂的感情。 敌人来审问了,审问的目的,是要她说出大刚及其他地下共产党员的去处与下落。这些薛金梅虽然知道,但是就是死也不能吐露半个字。逼招与拒招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交锋的第一回合,是敌人企图利诱。先是对薛金梅的受刑,假情假意表示同情,然后以“开导”的口吻向她许愿。但这些欺骗不了她,因而她淡然处之,不予理睬。她的冷淡,她的平静,“富贵不能淫”的高尚品格,使敌人十分惊讶,他们低估了这个平凡的普通女工。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逻辑失灵了,于是施出了凶恶的招数——以死相威胁,戏转入第二个回合。 面对种种恐吓之词,面对各种刑具和死亡,薛金梅毫无惧色,并义正词严揭露敌人残害工人的罪行。这种感情华素琴主要通过唱来表现,她选用了〔摇板),在原有曲调的基础上,加以创造发展。〔摇板〕本来就节奏自由,但上下两句唱腔比较简单,要体现薛金梅满腔怒火,正气凛然的气概,只是老腔老唱是无法表现人物此时的思想感情的。为了适合人物的要求,华素琴根据剧情的发展,矛盾激化的程度吸收了歌剧《白毛女》在破庙中的某些唱腔,化入扬剧〔摇板〕的旋律中,以情带腔,使唱腔随感情变化而变化,有时高昂,有时婉转,有时把节奏拉开,长长的拖腔,充分体现了胸中的怒气,有时又使节奏紧凑有力,字字衔接,一气呵成,如珠落银盘,斥得敌人无言以对。每演至此,观众无不拍手称快。 利诱、恐吓对大刚妻都不发生作用,敌人使出了最后一招,把小宝带到了牢房,声言如再不把供,则把小宝处死。这一招确实十分狠毒,也确实震动了薛金梅的心。戏由此迅速奔向高潮,进入最后的第三次交锋。 薛金梅没有料到敌人会在自己幼小的儿子身上打主意。当小宝哭喊着扑向妈妈怀抱,叙说着思念爸爸妈妈的情景时,她不知说什么好,抱着儿子,任眼泪尽情地流淌,默默地听着儿子的哭诉,心里激烈翻腾着,不断地想着,自己死了倒也罢了,怎么能忍心让这幼小的孩子白白送掉性命?大刚去了,不知会遭遇到什么苦难,但愿他平安,万一不测。儿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再失去儿子,一切都破灭了。但唯一能救儿子的办法,只有她向敌人招供,而这将不止是牺牲一个人,而是要牺牲一大批人,牺牲革命事业。在亲情与革命之间展开了剧烈地思想斗争,怎么办?在反复掂量轻重分量之后,她冷静下来,不能为了自己一家人而害党、害革命。宁愿全家牺牲,也不能吐露半个字。决心一定,她反而觉得心地平静了。她在向儿子同样叙说思念之情后,告诫儿子做人要学爸爸和工人叔叔伯伯那样,死要死得有骨气,不要害怕,要挺起胸膛。对一个普通女工,一个母亲,这需要多大勇气和毅力,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啊!华素琴在表演这段生离死别的戏时,从倒海翻江激动之情,到逐渐平静下来,没有多少动作,通过她发自内心感情的泪水,眼神的变化,和静静的唱段,使这一过程表现得自然、深刻、感人肺腑。 敌人已无计可施,狗急跳墙,枪杀了小宝,一声枪响,薛金梅昏了过去。待冷水浇身醒了过来以后,敌人更加凶狠地逼她招供,这时无比愤怒的她,再也无法冷静,一大段激烈快速的唱段,怒斥敌人豺狼本性,骂得敌人狼狈不堪,下令立即把薛金梅拖出去枪杀。 这时的薛金梅,已视死如归。特别在儿子牺牲之后,她更清楚了自己的归宿,她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当听到敌人下令之后,她从容地理顺发丝,整理好衣服,一步一步,昂首挺胸向刑场走去。 这场戏敌我三次交锋,一浪推一浪,一层高一层。华素琴表演得层次鲜明,层层叠起。她调动了各种艺术手段,第一回合重用对白,在比较平静的气氛中进行,在平凡中见气节,第二回合则主要通过高亢昂扬,激情澎湃的唱腔,表现对敌人的无比愤恨。第三回合则是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有对儿子的爱,对丈夫的思念,对未来的憧憬,对敌人的恨。在她思想里展开着剧烈的斗争,面对着困难的决择。这一切她通过深情的唱念,细腻的表演,真挚的感情,表演得真实可信,催人泪下。 此外,她还在现代戏 《209号》中扮演了女公安员华云。 《209号》是根据电影“羊城暗哨”改编的,写的是反特的故事。隐藏很深的特务头子梅姨,单线与伪装算命的小神仙等特务联系,收集情报,进行破坏。我公安部门派出得力干警,进行侦察,终于将特务一网打尽。 华云在戏中是个陪衬的角色,戏也不多,但华素琴并不因自己是头牌演员而不重视这种小角色。她觉得角色没有大小之分,演员却有好差之别。不仅由于不管主角或配角,在戏中都是不可缺少的人物。同时,她深知好花需要绿叶扶持的道理。她在众多剧目中所创造的主要角色,没有同台演员和乐队,舞台各艺术部门的配合,是无法取得成功的。在 《209 》这出戏中,以男角为主,自己应该努力为戏出一份力,把华云这个配角演好。她这种甘当配角的诚恳态度,为中青年演员树立了榜样。 华云是个对人民群众有着火一样的热情,对敌人怀有刻骨仇恨,机警、灵敏、善于观察、办事认真、富有朝气的年轻公安员,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她的任务是在群众中了解情况,及时向公安局领导和主办人员汇报,协助破案。 华素琴在认真阅读剧本,对人物进行仔细分析后,从人物性格出发,根据人物在戏中的行动,从几方面着手进行对华云形象的创造。 首先她考虑到华云作为公安员,不同于前面叙述的工人、农民的形象,在气质上要文静中见英武。于是,她吸收了传统表演中正旦、刀马旦的某些技法,结合现代生活,表现了华云既稳重又刚强、文武兼备的特质。 其次,她在台步,动作上下功夫,使之既贴近现代人生活,又符合戏曲化的要求。在传统台步的基础上,适当放大尺寸,使步伐矫健有力;在动作上,也适当增加力度,快捷、干净,节奏感强,与强烈的音乐伴奏和锣鼓声紧密结合。 除了这些外在动作,步伐的设计,华素琴主要通过对敌我双方不同的关系和态度以及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表达华云的心理状态和感情的变化,她在和群众接触时,是那样和蔼可亲,帮助群众解决困难,做到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面对敌人,却是那样针锋相对,一着不让,严肃的态度中显出内心的鄙视。同时不论在任何场合,她那双眼睛,时刻保待着警惕,通过眼神的收、放、笑、怒的变化,表现了人物对周围人和事的分析和判断,为她的行动找到了合理的依据。 由于华素琴的创造,华云虽然在戏中一会上场,一会下场,却是转瞬之间的事,没有成段的戏,没有大段的唱,只在情节中穿插,实际上是个大龙套的角色。但她赋予了这个大龙套角色以鲜明的性格,人物的行为合理可信,成为戏中不可缺少的人物,对整出戏演出增加了光彩。 此外,华素琴还在孔凡中、蒋剑奎、辛瑞华编创的《耕耘序曲》中扮演田加珍;在王平、孔凡中创作的《鬼火》中扮演小寡妇。从正面和反面塑造了两个农村妇女的形象,都别有情趣。总之,华素琴不但在传统戏中塑造了一批光彩夺目的艺术形象,在现代戏中也创造了工人、农民、先进的、落后的、甚至反面的艺术形象,为扬剧艺术增添了宝贵的财富。 华素琴所以能取得创作的成功,根据她自己的体会,是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同时借鉴其他兄弟艺术,拿来为我所用。她认为传统的丰富的表演技巧,提供了多种创作的艺术手段,而生活则是艺术创作的源泉,只有从生活出发,活用传统技巧,才能把戏演好,把人物演活。同时她也体会到,要使自己扮演的角色真正能够打动观众,演员必须做到内外结合,自己首先要对角色的内心世界,思想感情有深切的体验,根据人物的性格、身份、年龄、所处规定情景和内心的变化安排外部技巧,设计唱腔、动作,才能准确地表现人物。没有内心的体验,只靠外部技巧,技巧再高超,也无法把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这些既是华素琴创作的出发点,也是她积几十年创作之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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